“怎么又是你?”
女人推开门,再次看到谢韫时,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很快闪过厌烦的神色。
这一回不等谢韫说什么,她就抬手要关门。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轻飘飘抵住了门。谢未央从视线死角里走出来,笑吟吟道:“别这么急着赶人走啊,既然我们是邻居,那就聊聊呗。”
女人只当做没听见,握着门把的手暗暗使劲,门却纹丝不动。再看谢未央,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女人不由地变了脸色,不客气道:“松开!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不不不,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谢未央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姿态游刃有余,仿佛女人的行径在她看来是蚍蜉撼树。
女人隐约从那笑容里察觉到了威胁,却仍强撑着道:“你们烦不烦啊?我早就强调过了,顾新昼不在家,他现在不在家,还要我说几遍?我真不明白你们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非要找他。”
“我才不相信你。”
安静的谢韫突然出声道:“我之前搞错了,你不是顾新昼的母亲。”
“你说什么?”
谢韫仰起脸直视女人,这一刻,小孩子稚嫩的面容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新昼口中的母亲,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形象,她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一个真正的母亲不会用这样的语气称呼孩子。”
说着,她像泥鳅一样钻过女人身旁的缝隙,突破了防线。
女人反应过来,捋直了胳膊要去抓她,却反被谢未央攥住手腕。
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制服在墙壁上,压在她腕上的力有千钧,如同巨石,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抓你们,把你们都抓走!”
眼睁睁地看着谢韫闯了进去,女人咬着牙,恼羞成怒。
“你报警啊,我就在这里等着。”谢未央单手制服了她,甚至还有余力用另一只手挠挠耳朵,“就怕你不敢打电话。”
她们的对话自然也传入了谢韫耳中,有了谢未央在外保驾护航,谢韫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内心渐渐安定。
她庆幸于自己的选择,还好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叫来谢未央帮忙,若是仅凭她自己的力量,寻找顾新昼的事根本不会这么顺利。
没了阻拦,谢韫撒着脚丫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了解顾新昼,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而他只是安静地倾听。
她不知道顾新昼的房间在哪,也不知道他喜欢待在屋子里的哪个角落,于是她只能机械地推开一扇又一扇房门,若是里头空空荡荡,她就会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房间。
客厅,没有人。
卧室,没有人。
卫生间,没有人。
哪里都没有。转了一圈下来,谢韫仍旧没有发现顾新昼的踪迹。
她喘着气停在四通八达的走廊上,直觉告诉她顾新昼就在这里,可他到底在哪儿?
她试图回想搜索的轨迹,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地方。
视线在这些房间门口一一扫过,当她望向卧室时,她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卧室连通着一个小阳台。
谢韫扭头跑了进去。
她果真在这间狭窄的阳台里找到了顾新昼。
他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说是床,其实是几张床垫堆成的简陋睡处。
他为什么没有自己的房间?为什么没有一张像样的床?
谢韫来不及深究这些问题,她的目光完全被床上的顾新昼吸引。
他的眼皮紧紧扣住,黑黑的睫毛圈在眼睛周围,尾部还在不安分地轻颤着,小脸深深陷入被褥里,面色异常苍白。
“顾新昼?”谢韫唤道。
然而这声呼唤像是坠入了无边黑洞,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顾新昼闭着眼睛,黑发胡乱散落,沉默地吸纳周围的声响。
不,或许不是完全没有作用,顾新昼忽然晃动脑袋,发出一声近乎呢喃的悲鸣:“不要,我会乖的……”
他在说什么……谢韫没有听清。
她吃力地爬上床,用手贴上他的额头。
掌心处传来的温度过分灼热,烫得谢韫立刻收回了手,仿佛她触碰的不是男孩的额头,而是烧红的木炭。
他发烧了,很严重。
谢韫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女人竟然就把他丢在这不管不顾,放任他生着病。
见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谢韫不敢再耽搁,急忙大声呼唤谢未央:“母亲快过来帮忙,我找到顾新昼了,他在发烧!”
听到这话,门口的谢未央冷冷地扫了女人一眼,压紧她的手腕逼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吃痛之下,女人反而受到了刺激,掀起眼皮有恃无恐道:“知道又怎么样,他亲生的爸爸都不关心他,难道我还要花钱给他看病吃药么?你们这些人就是疯——”
话音未落,女人便被人抬掌劈晕,软着身子滑倒在地,而在她身后,露出了一张寒气逼人的面孔。
谢未央沉着脸,眼眸深处的愤怒如玄冰般冷冷燃烧。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
S市人民医院,来往的市民步履匆匆,到处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接诊室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放下/体温计,目光转向诊疗床上的男孩时,不禁带上了几分怜惜。
男孩发着烧,意识模糊不清,但医生毕竟是医生,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产生多余的情绪。
真正令他触目惊心的,是掩盖在男孩衣服之下的伤痕,有新鲜的,有潜藏已久的,有指甲划过留下的细长红痕,有拧动后淤积成团的青紫。
行医多年,医生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
因此他很快就认出来——这些都是人为的痕迹。
什么样的人会对一个幼小的孩子下手,医生无法想象。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掀开帘子走出来,扬声道:“家属在哪里?”
坐在长椅上的谢未央和谢韫立刻迎了上去。
医生看了一眼谢未央,神色古怪:“你就是患者的妈妈?”
“不是的。”谢未央摆着手解释道,“我们是这孩子的邻居,我女儿和他是好朋友。我们是在找他的时候意外发现他晕倒在家中。医生,他到底怎么样了?”
见她态度真诚,医生意识到她大概真是好心的邻居,语气也和缓了不少:“不用担心,他虽然在发烧,但你们送来的时候还算及时,不会出大问题,我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治疗。”
谢未央和谢韫同时松了口气。
谢未央道:“真是感激不尽。”
医生没有搭腔,他扶着眼镜,锐利的目光从镜片下方透过来:“有一点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
“是什么事?”
医生沉声道:“患者他遭受了一段时期的殴打和虐待。”
“我建议你们报警。”
……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黑了,长廊里的灯渐次亮起,如同一条泛着光的丝带,一直延伸到幽暗的尽头。
顾新昼已经被送到了病房,母女俩枯坐在外头,只觉得等待他醒来的过程格外漫长。
“都怪我——”
谢韫扒拉着窗户,望向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顾新昼,眼尾悄悄染上一点洇湿的红。
“如果我多关心关心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她痛恨自己的愚钝。
明明待在一起十几天,同他朝夕相处,她却什么都没察觉到,还认为自己了解他,那么的自以为是。
谢韫简直难以想象,他每一次微笑的背后都承载着些什么。
如果她敞开心扉和他谈谈,他现在是不是就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想起这些,心脏就隐隐作痛,她忍不住揪住衣领,将小脸蹭入其中。
“不,是我的问题。”谢未央沉痛地摇摇头,“我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这一切怪不到谢韫头上,真要论起来,她的问题最大。
她心性淡漠,也不喜欢小孩,如果没有和谢韫的那层关系,顾新昼压根没法走进她的视野。
即便经过了一阵子的相处,她对他的关注依然相当有限。
在此之前,她只把顾新昼当作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屁孩,说句不好听的,和屋子里养的花鸟虫鱼没什么分别。
就在今天上午,她还自大地阻止了想去探望他的谢韫。
如果谢韫没有坚持下来的话……
谢未央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越想越觉得有一团火积蓄在胸口。
她可真是个混账大人。
头顶的白灯冷冷拍打下来,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垂着脑袋,蜷曲着的身体在地面投下浓浓阴影。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略带疑问的声音蓦地响起。
“谢未央,谢韫?”
这声音很熟悉,听着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在梦里,一旦醒来就了无痕迹。
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细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她们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那人正踩着光走过来,唇畔含着隐隐绰绰的温柔笑意。
“真的是你们。”
谢未央看清了他的面容,呆愣在原地。
谢韫则是从椅子上晃下来,眼睛里的郁闷急转而上,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简叔叔!”
说来巧合,写到顾新昼发烧的时候,我自己也开始发烧……emm,如果这是写文带来的副作用,但愿我能帮他分担一些痛苦吧……
以上只是一点不成熟的碎碎念,总而言之,希望大家要好好保护自己呀[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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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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