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的绿灯堪堪映着一小片区域,公寓的走廊地砖反着幽幽的绿光。他在里面行走,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
这条走廊好像没有尽头,向前向后看都是无底的黑洞,黑黢黢的,所有光汇聚到那里被吞噬殆尽。黑暗中的视野有限,无数的门在后退。
他的呼吸急促,气息散在耳畔,心脏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呜呜呜……”
有人在哭,声音尖锐,是小孩子的哭声。
哭声在门后,那声音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更多,他们像是在遭受可怖的痛苦,尖叫着痛哭着,手指用力抓挠门板声。
血腥味漫上喉咙,肺和心脏像被人用手用力捏住了,每次吸气胸腔像要被撕裂般的疼。
尖啸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回响,那声音刺耳极了,它们恐惧又怨恨,排山倒海地充斥着耳膜。
不知何时,门后也恐怖的变化,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门缝里流出殷红腥臭的血来,汇聚到脚下,又黏又稠。
哭喊声、尖叫声、装门声、挠门声、……和汩汩蔓延的血……一时间,这长廊如同地狱的牢笼,困着无数幼小的怨灵。
逃出去……逃出去……
肺像灌了铅沉重,喉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着长廊的血,分不清谁是谁的。
脚踝被什么抓了一把,冰凉的,像是小孩的手。
他踉跄了一下,随着视线向下滑动——那是黑色的手,确实是孩子手的大小。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无数小手从门缝里钻出来,扭动着伸向他,它们尖锐的指甲勾破了衣服陷进他的肉里,仿佛要把他的肉生生扯下来。
他被拽得跪在地上,双膝跪进污秽的血液。
奋力地扭动躯干和四肢,全身都被牵制住了,使不上劲。
那些小手,那些亡魂不打算放过他,它们在哭,在尖叫,它们扯着他的身体,它们要把他拖进地狱。
他像失去生命的木偶,被那些小手拖拽着往下拖去,地砖像泥潭一样在下陷,腥臭的血涌入了他的口鼻……
疼痛,黑暗,窒息……
……
猛地睁开眼睛,如同濒死的鱼一般急促地喘|气。
又是这个梦……
他缓了一会儿,试图用发软的胳膊撑起身体,才发现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身体似乎有些疼,回想起梦中的那些,他低头看了看——腰腹部缠着绷带,因为用力里面的伤口又绷开了,血洇开了一小片。
他胡乱地用睡衣下摆遮住,拖着无力的双腿下床,在衣柜里找了套衣服,准备去洗澡。
洗完澡后精力恢复了点,腹部的伤果然又裂开了。他给自己重新缠了些绷带,拿上车钥匙,就出门了。
今天是他答应店里那两个年轻人一块儿吃烧烤的日子,据他们说自己身为老板平时不在店里就算了居然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简直不可理喻,坚决要求老板好好补偿他们。
车到店门口刚停稳,里面眼尖的小姑娘立马原地跳了两下,隔着玻璃厨朝他这边挥手:“程老板——”
看着飞扬的高马尾,沉重的心情从早上那个噩梦里拔出来些,他对她笑了笑。
“我和小李子想死你了,两天前你说来的时候,我们俩就算那空巢老人,整天翘首以盼呐!”
这女孩是他书店的员工何如,除外还有一个男孩,叫李平,也就是她口中的“小李子”。两个人对大学时选的专业不是很满意,毕业后也没想着再找相关专业的工作,挑挑拣拣选了自己这里。
“程响哥,好久不见。”进了店,一个寸头青年搭上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程响…我的名字……?
程响拍拍他的胳膊,手刚抬起来,一种诡异的、强烈的违和感爬上心头,不知从何而来。
但这违和感只有一瞬间,程响稍微愣了下神,然后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往上二楼的楼梯走去。
此时店里没有顾客,何如和李平就端了两张凳子面对面坐着,聊得火热朝天。何如是个追星族,特别喜欢一个叫“林黎”的女明星,这会儿正跟李平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她新演的电视剧的剧情。
楼梯里充斥着潮湿的气味,拉开灯,可以看到拐角处堆放着些杂物,最顶上有本落了灰的日历,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10月4号被人用红笔醒目地圈了起来。
二楼的房间上了锁,程响从地毯下拿到钥匙开门。
屋子和楼下的小店一样,不大,从薄薄的灰尘下面的痕迹来看,从前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
是自己吗?完全没印象……
中间有张小茶几茶几上放着把水果刀,一个一人宽的棕色小沙发和一张床,沙发上头挂着幅画,凑近看,画的是在光影中的房子,非常有艺术气息,底下有一排小字——20××.6.27,jl。左边有扇门,开着的,可以看出是厕所和浴室。
屋子虽小,但一般的的生活用品基本齐全,感觉会是暂住的好场地。
整间屋子很简洁,从墙到地板到家具都是纯色,其最违和的,是墙上那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它显得格格不入,是这个单调的世界里异样的光彩。
看着它,程响走过去,将它取了下来,被画遮住的地方,有块明显的凹槽。他抬手轻轻往里按压,再松手,弹出来个小暗格,里面躺着张皱巴巴的符纸,还有张字条。
为什么会有符纸?难不成这里以前死过人是座凶宅?
像被随手撕下来的纸片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找到你了”。
“……”
程响更疑惑了,把字条揉成团嫌弃地扔到垃圾桶里……这张符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不懂这些,也看不懂符,却莫名觉得这符的画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在哪里呢……
暗格里只放两张纸有些空当了,本该有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当打开暗格的时候,外头的阳光好像暗淡了些,窗户紧闭着,却有风吹过,丝丝凉凉的像细小的凉蛇爬过皮肤。
“程响哥——”背后猛然有声音响起,回过头,李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他的表情有些木讷,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程响哥……”
“……”程响吞了口口水,没有吭声,紧张地盯着他。
“程响哥?你在,这里,干什么?”李平朝这边走过来,走路的姿势僵硬,程响突然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还淌着血。
“跟我,还有小如,吃,烤串!”李平扯着嘴角笑,嘴角竟然一直裂到耳根满嘴腥森的獠牙,他举起手里的“烤串”——是还在淋血的不知道谁的内脏碎块:“串,烤,烤串!还有,肉!”
看着这串东西,程响一阵恶心,他强压下想吐的冲动问了一句:“……你把小如吃了?”
李平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委屈地说:“小如,不喜欢,男人,不吃,她,不吃……”转而有些期待地望着程响,“哥哥,你吃!”
李平那串东西凑到他嘴边,程响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血水从断裂的血管渗出。
程响闭紧嘴巴,生怕李平“热情”地把这串血糊糊的玩意塞自己嘴里,但李平咧着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强硬地抓上他的胳膊时,程响俯身抓起茶几上的刀——
“唰——”
皮肉翻开,流出却是黑色浓稠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呜……”李平脚步不稳地后退几步,松开了他的胳膊,迷茫地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程响,不敢再动。
“……”程响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带我去找你如姐,看看你们又给我闯了什么祸。”
李平不在意这刀似的,迷茫的看着他,点点头。
离开前,程响把画挂回原处,里面的符纸没有动。直觉告诉他自己的店不正常,这符怕不是镇邪祟的,而是某种养蛊的术阵。
楼下,程响一眼看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磨着红指甲的何如,椅子腿边有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凑进看才勉强看出是个被剖膛开肚的人。
内脏散落在尸体附近,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屋子。
见到他俩,她对他们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
“程老板,小李子。”
程响看着满地狼藉皱了皱眉:“有顾客来之前清理干净……听见没有你们两个。”
“我没动这个,让小李子处理,”何如放下锉刀,嫌弃地把椅子挪开一点距离,撅撅嘴说,“这男的被打包送来的,不是好食材,有寄生虫,我可不吃。”
“臭,臭的。”李平插嘴道,“戾气,太重,不好吃。”
他身上的衣服被黑水打湿了一片,布料紧贴着皮肤,程响往他脖子上瞅了瞅,伤口居然在短时间内恢复了,只留下狰狞的疤痕。
何如这才发现他的脖子上的刀口,又看向程响手里的刀,吃惊地问:“小李子,你干嘛了?”
“没事。”程响想了想,还是把刀放下了。
李平把手里的“烤串”强行塞到程响手里后,趴在地上撕咬吞食男人的尸体,仿佛那是什么山珍美食,一时间,只有他大口咀嚼的声音。
“不是说臭么?”何如小心凑过去闻了闻,很快她恶嫌地捂住鼻子,摆着手退回去,“哎哎哎,真受不了这味儿,小李子你快也别吃了。”
程响本来还想找找藏在这一层里其他的符纸的,现在也没了心情:“谁送的?”
“两个小孩,有人告诉他们咱可以帮忙处理尸体,就找我们帮忙……”何如拿了本杂志在鼻子前扇着,“老板你这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是你熟人啊,我们什么时候成垃圾处理站了。”
“……不是我。”程响说,“这里,来人之前给我处理好。”程响往前走去,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管好这家伙,别太出格了。”
“知道啦,程老板你是不是又要走?”何如停下扇杂志的动作,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再来是什么时候?这里就我们两个,无聊死了。你看小李子,都饿成这副模样了。”
她往还趴在地上进食的李平努努嘴,示意他去看。而李平啃得投入,发丝上都粘上了肉渣。
“……”一些小的猜想算是得到了证实,他们离不开这栋楼,限制他们的应该是那些符组成的术阵。关键是,这是自己的店,所以……做这些的是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出了店门,程响回头看去,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烟,整座城市笼罩在炫目的阳光下。在这秋风萧瑟的季节里,满墙的爬山虎居然格外茂密,风一吹过,叶子摩挲发出沙沙细响。
玻璃橱窗里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一男一女兴高采烈地凑在一起聊天……
有些疑问他没能问出口,隐隐约约的,何如的话提醒了了他,她说到“熟人”的时候,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如同瞬即逝的流星,一闪而过就再抓不住了。
就像“那天”醒过来时,他应该想起很多的,比如——
“我是谁?”
[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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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始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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