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旬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抽取执念对江彻的消耗非常大,元神归位后的许久,他都没有醒过来。
夜晚的风有些冷,乐旬是感觉不到的,只有昏睡着的江彻在迷迷糊糊中抱着自己的双臂,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阴阳界的大门关闭之后,乐旬的灵力随之恢复了。
他将长明火取了出来,掌心之上纯臻的灵力汹涌而来,很快便解开了它被封的神智。
重获神智的长明火很快便认出了乐旬,但是对于封印它的人,却是一无所知。
它化成一条雪白的火蛇,绕在乐旬的手腕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火舌。
幽天焚的是世间邪恶之念,水阴君虽可以借龙鳞盏控制幽天的神智,但它的本性是不能更改的,眼下那些人的执念不仅没有被焚化,反而被炼成了可以解开尊者封印的利器。
这长明火究竟有何玄机?
水阴君的真身又有何秘密呢?
乐旬望着腕中的幽天,不禁出了神。他的一生果真是沉迷修道,一生都在追寻师尊的脚步,旁门之事却是知之甚少,这才让他在人间屡屡翻了跟头。
直到江彻在睡梦中挪了个姿势,发出声响,乐旬方才回过神来。
他侧身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儿,迟疑了一下,便是起身拾了一些柴火。
很快,火光便在深深的夜里摇曳着火舌了,感受到温暖的江彻也慢慢舒展开了手脚。
乐旬闭上了双目,灵力在苍松城中走了一遭。
阴阳界消失后,这里已经完全没有水阴君的气息了。
折子梦一战,水阴君绝不是在试他,而是真要致他于死地。
不管如何,他与水阴君的战斗,已经正式开启了。
乐旬的灵力再次扫过整个苍松城,暗河坍塌后,半个苍松城也随之垮掉了。只剩下些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好似经历了一场天灾,但没有灾民,因为他们都尸骨无存地消释在那个小水潭中了。
乐旬站在那块牌坊曾经耸立之处,设下了一个阻绝鬼气的封印。
设下封印于他而言,不过片刻之事,但当封印完好落下,他的目光却是随之黯然了。
苍松城在他的护持之下,最终还是走向了灭城之路。
他寻回了自己的灵力,但是一切都无法改变。
他不再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
过去的一千年里,他似乎走得太顺利了。
而他在人间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如今君止虽死,但水阴君并不比君止良善,这长明火若有什么他不知晓的玄机,那留在水阴君的手中定然是个大祸害。
乐旬必须尽快寻到它。
这幽天与玄天虽是双生,可以相互感应,但玄天被控了神智,并不能确认它具体的方位。
已经快要开春了,但这寒冬没有一丝一毫要离开的迹象。
苍松城一夜灭绝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与天城,与此同时,相邻城镇的百姓都开始人心惶惶。
巫炎下令调遣了一批得力将士前往苍松城彻查此事。
说是彻查凶手,一路上倒用武力安抚了不少想要在混乱中拱火的人。
江彻从阴阳界出来之后,元气大伤,整个人断断续续地昏迷着。
乐旬探过他的元神,虽是不太稳定,但好在性命无忧。
先是窥视元神,接着又是抽取执念,乐旬自责愧对他良多。
于是将他安置在附近城中的客栈,又寻了个人照顾他。
数日后,江彻终于醒了,不过仍是神色恹恹,打不起精神。
“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阴阳界一行,是我冒进,连累江公子,十分抱歉。”乐旬看着榻上的江彻说道。
“我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天官不用特意送我。”江彻勉强笑着回应。
“那便走吧。”乐旬说罢,示意江彻快些起身。
“这么着急的么?”江彻瞪着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嗯,因为你的盘缠已经花光了。”
“我的盘缠?”
“我没钱。自然是花你的。”
“你你你……”
“最后一片银叶替你雇了马车,就在门外。”
“好歹让人吃点东西,我都睡了几日,还不曾好好用过饭。听闻东境的吃食很是丰富味美。”
“既是修道之人,辟谷之道想必也是修过的。”
“你你你……”
向来善言的江彻也语无伦次起来。
乐旬很快便将他扶到了马车之上,叮嘱马夫一路上要小心。
“我不回去。”江彻转身又爬了下来。
“带你进阴阳界是我有错在先,我很抱歉。但是,我没有钱,养不起你。”
“没事,我可以养你。”听到事情似乎有些转寰的可能,江彻登时就恢复了许多,神色奕奕。
他走到马夫跟前,小声跟他说了几句,那马夫便是带着空马车走了。
“你要做什么?”乐旬一脸不解。
江彻多次救他助他,他并不排斥与其相处,但正因为如此,才没想过要带他一起走。如今水阴君在暗,他在明,处境是十分危险的。
“我留下来养你呀。我江家商行遍布九族,我可以养你。”江彻笑着迎了上来。
“胡来。”
乐旬转身便走,不再理人。
堂堂天官,又不是困于衣食住行的凡人,何来养字一说。何况,他心中有愧疚,他害怕这种情绪,更害怕带着这些情绪与江彻相处。
自从虽余死后,他已经不再能像从前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江彻更是那个可以随意调动他情绪的凡人。
乐旬必须离开这个人。
“乐旬,我没有胡说。”
江彻不知何时来到了乐旬的跟前,他生得高大,比乐旬的真身都要高上半个头,他将乐旬拦在了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乐旬恍惚了。
他似乎从江彻的脸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带他上附禺山那个人的身影。
江彻直呼了他的名字,自然得好像他们相识了数百年的样子,但当他的神志归位,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
站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初初修出了元神的凡人而已。
凡人的生命太短暂了,所以珍贵无比。
他们之间,怎能有所牵扯。
乐旬伸手将江彻拨到了一边,不再与他交涉。
不过刚迈开脚步,江彻又转到了他的跟前。
再拨,再转。
“你玩够了没有?”
“我没有在玩,我真的想养你。”
“江彻。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我不需要人养。我们也不是同一路人。”乐旬停下了脚步,看着江彻,冷冷地说道。
“不是同路人么?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江彻脸色有些不悦,怔怔地回道。
阴阳界一行,江彻将自己的生死都交与了乐旬。但在乐旬眼里,他们依旧不是同一路人。
乐旬不再理会胡搅蛮缠的江彻,偏过身子,擦肩而过。
立在原地的江彻转身看着那人远远地消失了,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乐旬从他身侧经过时说的那句话。
他说,江彻,我不需要朋友。
天官乐旬是不需要朋友的。
江彻看着那个远远消失了的身影,嘴角倒是扬起来。
“乐旬,天官不需要朋友,但是我江某人需要。”
江彻飞快地跟上了乐旬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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