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刚刚接班的守门弟子捧着一本《炼丹基础》,“阳朔草,味腥,性温。祛风散湿,燥胃健脾。与夜…”
簌——
这时,她的耳旁传来破空声。
守门弟子疑惑抬头,只来得及捕捉到内门的两个师兄师姐从飞剑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今日劳烦师兄了,”白寻真挤出一个笑容。
“不,小事,”青年摇摇头,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还是问道:“师妹,你真的看见了?”
女子的指甲嵌入掌心,表面却风轻云淡:“兴许是我看错了。不过也好,若今日真的发现什么…唉,我只是担心宁师兄。”
被人挂念的厉鬼正藏身于九百里外的松湖城,一位游客的芥子手环中。
“店家,还有房间么?”
江狸身着竹纹黑氅,头戴帷帽,玄色皂纱层层叠叠地垂下,面容若隐若现。
“有的客官,天字号和人字号今日满房,只剩……”
“那便包一间地字号,”说话间,一颗小巧圆润的银珠从储物袋中飞出,落在柜台上,“住到它花完为止。”
“原来是仙师!”店家惊叹,“好嘞,您二楼请。可要叫后厨为您备酒菜?”
“不必,我已辟谷,”江狸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钥匙。
“成。您的房间是倚竹轩,若要什么只管吩咐!”店家搓搓手,怀着敬畏目送他上楼。
这客栈似乎在松湖城很有名,房间布置也极为清雅。关上门,江狸撩开皂纱一角,露出肩头立着的一只乌鸦。
“有什么古怪吗?”他问道。
乌鸦抖了抖翅膀,红瞳竟有几分灵性。与此同时,江狸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没有异常。”
在得知孵化还有两个多月后,江狸就拉着宁非跑了。虽然宁非修为比他高一些,遮掩鬼气更加彻底,但宗门内不是没有能看破的人。
比如江怀缺。
说来奇怪,明明更怕被人发现的应该是江狸。残害同门的罪名足以让他被废掉修为,在后山寒潭囚禁百年,直至作古。
可宁非却比他还积极,听江狸说要走,直接把这一带的鬼气清扫掉,弑水剑、凤凰蛋和尸体打包丢进储物戒,他自己则钻进了江狸的芥子手环中。只撮出一小股精纯鬼气,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鸦,做外置视野器官。
做完了鬼能做的,他还支使江狸把人留下的痕迹祛除。
血渍被B-4086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机体都扫描不到血红蛋白的存在才罢休。洞穴内外的土壤也被重新填平、夯实,确保就算有人摸过来也发现不了异样。
处理掉凶案痕迹,一人一鬼商议后决定先去九百里外的松湖城。这里有江狸接的三个玄级任务中,唯一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松湖城背靠赤松湖,以红松照雪、冰湖赤焰的绝景闻名遐迩。玄级令阐明,赤松湖下有一条结了丹的锦鲤妖修,他们需要收集这条锦鲤自然蜕下的鳞片,收集不可中断,共需六枚。
这个任务在江狸的记忆中已经发布一年多,始终无人问津。
其一是因为,接取玄级令的多是结丹期修士,自心山新一代弟子只有江狸结了丹,上一代弟子多数在外云游,刚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其二,鱼类妖修实际上不怎么蜕鳞,六枚鳞片又要求顺序相连。先不说时间成本,万一收集到一半,它偷偷在别的地方蜕鳞,没发现怎么办?
其三,结丹期不一定打得过这条锦鲤,元婴期修士又不会闲的没事,跑来接这个麻烦的低等级任务。
就这样,这个任务就此烂在敕令堂。
经过几小时的飞行,再加上前几日被某人缠得睡不好觉,江狸沾上床就闭眼了。
街道人声鼎沸,不愧是旅游城市,就是热闹…还有距离很近的翅膀扇动声…应该是宁非吧。
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
今日相见,这个人与记忆中堪称热心的纯善模样完全不同。明明言辞间情绪浓烈,对他却没有与情况相符的仇恨。交流时也像是知道很多事情,总让人觉得他很…
青年几番衡量对他的形容词。
没错,“沧桑”。
还有,宁非说曾有人也要为他而死,最终却发现只是将他拉入棋局的引子…
唔…
思考着,江狸的意识逐渐陷入混沌。
——
将仇敌、不,将对手抹杀,是怎样的感觉?
青年眼神阴鸷,注视着地上被一剑封喉,伤口几乎斩断脖颈的男尸。
他怀揣着本没有那么刻骨的仇恨,但在那人死去时,恨意就不得不变得浓烈了。仿佛更深刻的情感能让他丢掉更多的理智和底线,避免他直面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好烫。
心中有团火在燃烧。
很快,青年再次举起剑,在道德火焰的炙烤下,将尸体一点点破坏,肢体扭曲、面目全非。仿佛自己的举动越激进、越恶劣,越能说明他是被*这个人*逼上绝路的。
做完一切,他丢下剑,跪在尸体身旁。
“都怪你…”他喃喃着,“你为什么要出现呢?”
他呆呆地看着尸体睁开的眼,在心中用无数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直到那火焰越来越小。
青年伸出手,收集了一瓶尸体的血,又将灵根挖出。灵根这种东西他当然不敢私吞,当时的话只是泄愤。但必须得挖,他要把死者伪装成一个……凡人。
趁着夜色,青年背起尸体,御剑来到南州城的郊外。他曾在这里做过任务,知道乱葬岗在哪儿。
他转了一圈,最终选择把尸体压在几卷草席组成的人堆下,除了野狗不会有生灵光顾这里。处理掉尸体,他又往另一个方向飞行几百里,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
站在一处空旷地面,青年反握弑水剑,尖端朝向自己。在犹豫了几秒后,他闭着眼睛,往胸膛右侧猛地刺了进去。
“噗——”
他没有收力,手上力道在修为的加持下变得可怖,一剑就把自己几乎捅了个对穿。手握剑鞘,青年颤抖着把弑水剑拔出来,而后刺入腰腹。就这样,他在身上扎了五剑。
“咳咳…”
他抹去唇角血渍,取出装有宁非血液的瓶子。拿掉木塞,苍白的手轻轻一歪。鲜红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溅在土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像一朵妖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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