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计,便是替芸曼李或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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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行镇依山水而建,昏礼多在暮时,接亲后,同游青禾湖,跨过西街的雀桥,来到北街的山神庙上香求福,再拜高堂,宣誓,入洞房,行合卺之欢、结发,结两姓之好。
白云绵软,绿水青山,鸟雀报喜。
李家公子着红袍,戴红花,皮相俊俏,面含笑意,手持红丝结褵,而另一头的程家女娘身披大红袖衫,手持却扇,隐约能窥见眉间画了点朱砂,两人站在一起,眉目如画,恍如神仙下凡。
这是易容后的竺叶和长渡。
长渡所说之计,便是瞒天过海——若那凶手过来寻人,便可将计就计的逮捕凶手。
竺叶其实有些不耐,成婚原来如此繁杂,早知就不答应同长渡一起查找凶手一事——谁叫这少年道士那次将她从古墓里背出,这事不过,她总觉矮着少年道士一头。
竺叶烦躁的拽了下红丝结褵,引得长渡的却扇晃了下,她瞧见长渡微移了却扇,似乎疑惑的望她一眼。
竺叶没好气的别开眼睛。
她见两排柳树青青,远处山高险峻,眼睛忽而一亮。
若她现今跑了,那长渡不也无法跟踪她吗?
不对,阿青的毒还未解。
不对,她要…知恩图报。
竺叶苦恼的想要抓头发,握着红丝结褵的手刚松了松,腕间的八角铃铛开始响动,她一顿,视线快速划过人群,并未发现异常,就在此时有人高声宣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竹木编纂成的船,两头放满犹带露水的鲜花,公子女娘坐于船内,船夫弯腰划船,甚至操着方言唱起了歌,歌声震过湖面的芦苇丛,芦花飘向深处。
竺叶刚一坐哪儿,便放下了手中的红丝结褵,她摸着腕前响动的八角铃铛,若有所思,这铃铛似乎在哪儿都响,并不局限于一个方向。
长渡却依旧执却扇挡面,一动不动,倒像个温婉的闺阁小姐。
竺叶瞧见他这模样,不由发笑:“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小结巴道士扮成女子模样,倒也有板有眼的。”
说起要扮成李公子和程女娘一事。
竺叶起先就觉喜奇有趣,但又闻女娘要一直手持却扇,她转而盯上了公子的角色。
但长渡言,李公子要比程女娘高上一个头,她如何扮成李公子?
本来竺叶只是新奇一提,经长渡此话,她非要扮做李公子不可,当即给长渡翻了个白眼,告知此世间还有一物——那便是厚鞋垫和厚鞋跟。
长渡起先是不愿的,两人还大打出手了一番,最后等到竺叶用鞭子勒住长渡的脖颈之后,也不知为何,倏然间,长渡左眼流着泪,结巴的同意了此事。
竺叶此时支着手,望着长渡,她瞧见长渡额前的朱砂,好奇是点得朱砂还是他原先的朱砂痣,不由伸出手,还没碰到那点朱砂,手背却被却扇拍了下。
“成何…体体统!”
竺叶气得捂住手背,一翻身,直接跨坐在长渡身上,指腹要去碰他的朱砂痣,反驳道:“你才成何体统呢?”
长渡不成想她竟如此大胆,一时涨红了面,但因人皮面具的阻挡,那面皮依旧是冷白色的,可微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
竺叶只觉他的双腿硬邦邦的,同她很是不同,但此时她没心情去探究这不同,甚至一手按住了长渡的手,另一手去摸他的眉间。
她的手指软绵绵的,恍若无骨。
长渡刚碰到她的手,便颤了下身体,拼命的想要后退,奈何身子抵在船背,连退后都无法退后。
竺叶得偿所愿的摸到了那颗朱砂痣,她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叫你不让我摸?”
长渡白着一张脸,红着对双耳,他闭着双眼,鸦羽般的眼睫不停的颤动。
竺叶无趣的撇了撇唇,她正想同长渡身上爬下来,可船此时像是撞到了这么东西猛然一颤,竺叶下意识的抓住长渡的衣摆,直直的撞到他的胸膛上。
外面的船夫高声道了歉,又高歌着往西街的雀桥行去。
歌声和水流声掩盖了两人的动静。
可竺叶此时却微蹙眉,头滚了滚长渡的胸膛,似是摸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看向长渡:“你的胸膛为何同我不一样?”
她伸出手指,捣了捣长渡的胸膛,皱着眉,尾音不自觉的拉长:“你的好硬啊。”
她说着时,眼睛一亮,就要扒长渡的衣服。
长渡一见她泛着绿意的眼睛,就赶忙伸手拽住了自己的衣襟,他耳朵红得滴血,声音越发结巴:“别…别这样。”
他本想同她说,男女有别,可越急越结巴的说不出来话。
竺叶见他捂得紧实,怒气冲冲道:“小气鬼!”
她说着,便硬拽着长渡的手。
长渡见她不执着于扒衣,松了口气的同时,指面却触碰到一微凉的衣衫,他意识到这是何处时,蓦然睁大了眼睛。
“我都可以让你摸,你凭什么不能让我摸?”
长渡吓得急忙要抽回手,竺叶任他抽回,抬手便要看扒他的衣襟,他又赶忙的护着自己的衣襟,竺叶见他如此小气,不由不悦的盯着他看。
她忽而移开手,解腰带:“我可没有你这么小气,我让你先看,看完你必须把衣服脱掉。”
长渡惊得,赶忙伸手去护住竺叶的腰带。
“不可…不可!”
就在此时,船外传来高声宣词的声响。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长渡一手捂着竺叶的腰带,一手攥着自己的衣襟,听闻此话,可算了松了口气。
竺叶不太想现在下船,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长渡的胸膛上面,似有一副,若是长渡不让她看,她便不下船的样子。
长渡同她对视一瞬。
下一句唱词响起。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他怕凭生波折,快速拉开衣襟,让竺叶看了一眼,又护什么一样赶忙拉上衣襟。
竺叶还盯了半响,嘟囔着:“怎么和我的不一样?”
但她是个懂礼的好孩子,此时得了自己想看得东西,自是会听话,几步便下了船,还装作体贴的样子,护着长渡的腰,让他下船。
长渡却是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强忍着眼眶的涩意,他只觉刚才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此时如同烧灼了一般,泛着红意。
这红意顺着四肢百骸浸透到心脏。
人群喧闹中。
他每走一步路,都觉鼓声太大。
直至来到雀桥,鼓声停止。
他才发觉,是他的心脏在跳。
好生奇怪。
人的心脏为何能跳得如此之快?
而他此时只能敛神,视线落到桥面。
西街雀桥是驾湖而建。
公子女娘跨过雀桥,相约此生白首不离。
往北便是山神庙,山神庙香客络绎,香烟袅袅。
红带写祈愿,系于桃树上。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缘来也是碰巧。
这李公子程女娘、锦绣梨园的芸娘和何樾不仅同一天成婚,婚房更是紧邻着,这唱词一前一后,倒也平白生了喜趣。
再之后,女郎在轿,郎君骑马。
跨火盆、拜高堂。
女娘入洞房,郎君敬酒吃酒。
竺叶并不认识李或的朋友,她仅是笑着,同李或的父母敬了杯酒,便准备回屋,谁知刚走,便被一绿衣公子拦住,先是给她本册子,又挤眉弄眼同她小声道:
“或哥,小弟特意为你买得册子,行周公之礼时,保管和和睦睦。”
莫名其妙!
睡个觉,都能和睦了!
那世间彼此讨厌者见面睡一觉,不就化干戈为玉帛,和和睦睦了!
竺叶依旧是笑,她揣着册子就走,回到房内时,腕前的八角铃铛又开始响动,她一顿,目不斜视的进了屋,屋内丫鬟婆子弯腰退下,便只剩下竺叶和长渡两人。
她手持合卺酒。
长渡移扇,刚要说话,却瞧见竺叶腕前露出的八角铃铛。
这铃铛在响。
这铃铛总是响。
但声响大多时候是不一样的。
例如这种声响,他其实很少听见,印象最深得便是在古墓中——急促的叮当声。
他雯时闭了唇,接过酒杯时,手臂不经意的碰到竺叶的手腕,他忽而红了耳尖,倒是有些含羞带怯的意思。
竺叶微阖眼睛,她伸手拿了剪刀,剪下一截乌发,再将剪刀递给长渡,长渡也裁了发,乌发相结,放于贴身香囊之中。
铃铛还在响。
四面八方都在响。
竺叶不知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反手攥着依旧在响的铃铛,坐在床榻上,从怀中拿出册子。
长渡生怕尴尬,他也凑了过来。
翻开第一页。
两个小人奇怪的姿势映入眼帘。
竺叶微蹙眉,心想这究竟是何打架方式,好生奇怪?
长渡却雯时红了脸,他赶忙移开视线,便听到竺叶将册子搁在他面前:“选一页,下次我们试试。”
她忽而明白那绿衣公子的话,这打完一架,酣畅淋漓,你死我活,可不就和和睦睦了。
长渡吓得后退一步,他赶忙攥住自己的衣领,瞧见竺叶清澈见底的眼神,不由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污浊。
竺叶不清楚他为何不说话,又想起曼娘的性子,心想这小结巴道士学得还蛮像的嘛,但她实在想探讨这个册子,又道:“选一页。”
长渡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忽而想起那位程女娘的话——嬷嬷教导她,若实在尴尬,则说上句夫君,就寝吧。
长渡难以开口,他睁开眼睛,便见到竺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册子看,她似是疑惑,双手还比了下。
她忽听到长渡“咳”了一声,扭头奇怪的看着他——这少年道士怎么了?
就见长渡一阖眼帘,红着对耳尖,似是用气音说话,低低的,似断了气:“就…就寝吧。”
他那结巴语在这般红烛高照下,竟也似是少女娇羞的怯意。
八角铃铛声响忽而一停。
两人快速对视一眼。
红烛顿时熄灭,屋内没了光影,除了郎君女郎的影子映在窗面上外,似有蝴蝶的影子也落在窗面上。
振翅声响一落。
窗面没了郎君女郎的影子。
余留满室酒气和正滴着蜡的红烛。
蝴蝶:好了,挺恩爱的,就你俩了。
《长渡余记》:“她好像不太懂男女授受不亲。”
女鹅(翻册子中)(好奇怪的打架方式)(戳一戳):我们都试一下。
女婿(沉默脸)
小祝(笑嘻嘻)(慈祥脸):拜高堂(试探着狂奔八百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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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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