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谎言家(十八)

大概是真的小到毛还没长齐,现有的毛不够用,所以一根一根都支棱着,随时随地都处于炸毛的状态,像一朵成熟的蒲公英。

前不久祝程才从祁缘给他的书里看到一句话,越是污浊,就越渴望清澈。

如他一般,一个杀了将近百人的恶魔,在遇见这么一个毫无攻击性的小生命时,居然会有那么一瞬如春风过境。

祁缘注视着他的表情,喜形于色,于是打开笼子,轻轻地将小猫捧了出来,放到了祝程的手心里。

祝程低头看着它,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太用力将这小东西给捏碎了。毛是软的,小肉垫也是软的,连带着他自己心里,都软得一塌糊涂。

祁缘拿出手机,趁机偷偷拍了张照片,将他的小可爱和小可爱的小可爱初见的这一幕给框了下来。

“怎么……”祝程抬起头,正看见祁缘一脸痴汉笑地把手机往回塞,“突然想养猫了?”

“你不是怕老鼠嘛。”祁缘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揉了揉小奶猫的头,“正巧最近我有个老同学家里的大猫生了,我就跟他要了一只来。”

祝程目不转睛地看着手心里的小家伙,他都快分不清,自己是演给祁缘看演得太入戏,还是真的喜欢了。

“怎么样?我专门挑的那一窝里最可爱的一只,喜不喜欢?”祁缘问。

“嗯!”祝程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

小奶猫在他的手腕上亲昵地蹭了两下,痒痒的。

“缘哥,咱们给这个小家伙起个名字吧。”

祁缘伸着一根手指在小猫的脑袋上顺毛,笑着说:“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叫什么?”祝程的眼睛在灯下幽黑发亮,似乎一眼能把人看穿。

“就叫——”祁缘轻轻一扬嘴角,把手从小可爱脑袋转移到大可爱的脸上:“池鱼。”

“池鱼?”祝程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祁缘挑挑眉,“羁鸟恋旧林——”

池鱼思故渊。

听到这个解释,祝程不由得一笑,“一只猫要叫池鱼吗?”

“这我不管,它是来替我保护你的,可不得时时想着你嘛。”祁缘忽然跟个蛮不讲理的小朋友似地。“不过我在的话,我保护你们俩就够了。”

“等着这小家伙能保护我,可能还要一段日子。”祝程道,“它现在断奶了吗?”

“理论上是断了,不过牙还没长全,估计也吃不了猫粮,还是得喝奶。”祁缘讲道。

“喝牛奶吗?”

祁缘抬眼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咧嘴一笑:“放心,它不跟你抢,它得喝酸奶。”

祝程挠了挠侧颈。

“你别看它现在这么可爱,往后日子还长呢。”祁缘继续伸着手指跟小猫玩,之间若即若离地从祝程的掌心划过,“可爱只是一时的,铲屎才是永恒的。”

*

且说白蔚那天晚上醉醺醺地回到家,一头栽倒床上,惦记着给远在天边的爱人说了声晚安,便准备睡了。眼见着就要进入梦乡,手机突然开始叮叮咚咚一通响,一听就知道是有人给他发消息。

白蔚意志坚决地躺在被窝里,发誓睡醒之前绝对不看手机。

十分钟后他坐起身:“我是要上厕所,顺便看一眼手机的,对。”

然后便石破天惊一般看见一句:你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却惨遭母胎solo27年的兄弟终于脱单啦!!!

于是白蔚顿时支楞起来,连厕所都忘了上,通宵未眠地等待着自己的好兄弟详细描述过程,殊不知另一端的某人早就抱着美人共度良宵了。

然后第二天早晨,一向注重外表的白大帅哥犹如晴天霹雳般地发现自己美不胜收无与伦比的帅脸上居然他喵的长了黑眼圈!!

这能忍?!这怎么能忍?!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搜遍全网,问尽各大美容专家,只为寻求祛除黑眼圈的方法。花了好大的功夫,一直折腾到晚上才算消下去。

白蔚贴着镜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精心呵护的脸庞,欣赏起自己的盛世美颜。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你好,这是对面祁缘先生的包裹,他让我先放在您这儿。”

我们的白大帅哥正心情舒畅着,于是高高兴兴地拆开了包裹,想看看那家伙买了个什么好东西,而后他那天生易过敏的体质便立刻给力地痒了起来。

大概内容就是这样。

祁缘脱单后的第三天早晨,白蔚就来宣告了一下他要走的消息,连夜定的飞F国的机票,生怕走得晚一点,那小两口就抱着猫前来拜访他了。

“真不多留一段时间了?”祁缘问他。

“怎么?又舍不得我走了?当初是谁急着赶我走的?”白蔚挑挑眉,又正色道,“那边催得紧,都怪我能力太强,才离开没多久找我预约的就排起了长队。”

“你就吹吧你。”如果不是手里帮他拿着行李,祁缘这一巴掌已经过去了,“到那边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哎,”白蔚贱兮兮地笑他,“关心我啊?”

“关心你个大头鬼!”祁缘放下行李也得给他一拳,“说正经的,你那个国际巨星男朋友,记得留个心眼,人可比你见过的大世面多。”

“放心吧,你兄弟我叱咤沙场多年,谈过的恋爱比你吃过的饭都多。”白蔚道,“在感情上还没遇到过能让我认输的。”

“呵呵,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别人看不出来,还当我看不出来啊。”祁缘揶揄道。

白蔚笑笑不搭话了。

机场人潮涌动,三个各领风骚的男人站在一块,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行了,哥们儿我这回走,下回也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了,但是要有啥事儿,一个电话,天涯海角也能飞回来。”白蔚戴上大墨镜,将一缕头发拂到耳后,妥妥像个大明星。

祁缘不屑地肆意一笑:“你祁哥无所不能,要天涯海角飞过去解决问题的人得是我吧。”

白蔚撇撇嘴,墨镜后翻了个白眼,没跟他插科打诨,而是拍了拍祝程的肩膀,无奈道:“小美人,这祸害以后可得麻烦你了。”

祝程浅浅一笑:“白蔚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我说,老白,你看看时间,是不是该登机了?”祁缘急不可耐地打断他们的对话,一伸手将祝程揽进自己怀里。

白蔚哑然失笑,懒得跟他斗嘴,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过一周后,潇洒转身:“走了!”

广播里响起登机通知,优雅的女声随着白蔚的身影没入人流而渐渐平息,祁缘无声地伫立在原地,远远地注视着白蔚颀长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晰,才不紧不慢地转身往外走。

祝程跟在他身后,听见他感叹:“老白这个人呐……”

祝程乐意听,祁缘就继续讲。

“我们两家父母是老朋友,小时候都挺好,他长大以后,白叔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家里人的事,俩大人就离婚了,他判给了阿姨,后来阿姨又找了个男朋友,要搬走,他死活不肯,以为拗着就能行,结果阿姨跟他男朋友搬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老家。

“也没留个信儿,不知道搬去了哪儿。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来敲我家门时的表情,倔得跟什么似的,好像自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后来我爸妈知道情况之后一直帮着照顾他,本来想直接让他住到我家来,但他不愿意,一直守着那个空房子。

“性取向这个事,他比我意识得早,大概就初中吧,不过他谁也没说,瞒到高二他妈妈离开之后一两个月吧,他旷了一天课,晚上放学我刚好撞到他带了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回家,之后去给他送饭,发现门从里面锁着。第二天早晨我又去找他,又恰好那个男生从他家里出来。

“我当时没多想,还以为是他新交的朋友,就问他怎么认识的。他当时坐在床上,到处乱糟糟的,开口跟我说:‘我喜欢男的。’我当时是惊了一下,不过也还好,就说:‘我知道,我也一样。’话刚出口,我就明白那个男生的身份了。然后他又说:‘你不一样,你爸你妈都很爱你,他们不会说你什么,但我妈会。

“他说:‘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走得那么决绝吗?她一开始是犹豫的,但是我最后跟她说了我喜欢男的,然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放弃我了。’他当时跟自暴自弃一样发大火,说既然如此,他就喜欢给她看,跟各种各样的男生谈恋爱给她看,说想到他妈妈知道这些之后会感到恶心难受就特别开心。

“我当时也看不太透,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明明我们一起长大的,为什么他变成了这样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明明小时候他的父母都那么爱他,为什么最后都选择了抛弃。我就想方设法地劝他、安慰他,翘了一天课呆在那房子里陪他,但那天之后他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高中毕业后,他就自己申请了国外的学校。

“九年前,我也是这么送他走的,那家伙嘴上不说,心里估计也有点儿舍不得吧。”

祝程看着祁缘的背影,稀里糊涂的,看出点沧桑的味道来。

还没习惯黄皮肤黑头发的人群,转眼间又回到了这个看不见一个汉字的地方,一下飞机就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

万事万物都熟悉得很,却还是觉得陌生。

“还是国内好呀。”白蔚在心里头喟叹一句,顺着人流往机场出口走去。

街道宽阔干净,行人时稀时稠,路两边的针叶松挺拔坚韧,在冬日里依然绿得苍郁,被西风吹的飒飒作响。天空倒是清透,万里无云,却也不见太阳。

白蔚站在路边环顾四周,刚想掏手机叫计程车,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他于是满眼惊喜地摘了墨镜,欢快地跑过去敲敲车窗,茶色的玻璃缓缓降落,露出藏在后面的一张挑不出瑕疵的脸,深蓝色的瞳孔仿佛结了冰的湖面又落了层霜,冷得清清醒醒,却又嵌着道不明的暖意。

“宝贝,你怎么来接我啦?”白蔚麻利地上了车,颇有些感动。

“天冷。”墨韩斯坦吐出一个词,声线低沉。

“这么久没见,你想我没呀?”白蔚禁不住地笑着看他,感觉心脏满得甚至有点钝痛,“你有没有想我啊?”

墨韩斯坦面无表情地开着车,闻言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梢,淡淡地“嗯”了一声。

白蔚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这人即使是内心世界天崩地裂,表面上依旧只有这一个表情。

所以他这一声“嗯”其实和别人说“亲爱的我每日每夜都想着你念着你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差不多。

如果不是他正在开车,白蔚真想扑上去**一场。

事实上他也并没有等待多久,汽车一路飞驰,回了墨韩斯坦的家。至于为什么没有把白蔚送回他自己家,答案就不得而知了。

墨韩斯坦锁上门,甫一转身,白蔚便伸手揽住他吻了上去。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处于被动地位的,于是拥着对方转了个身,白蔚被按在了门上,方才还有点凉的双唇,这会儿早已升温,两个人不可分割地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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