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个黑暗角度，安静地寻找你，点燃的千日红，我未来的曙光和摸索的夜晚，在你那里我隐约看见它们。”
“我是平静的光，漫溢的渴望，在阴沉的雨天或晃眼的阳光下，我想要一个背叛你的真理，忘却在我的热望里，像逃亡的翅膀创造自己的云。”
“因为你，此刻我遇见故人的回声。”
“因为你，我的孤独，曾经我寻找他们；在你那里，我的孤独，此刻我爱着他们。”
祁缘正襟危坐，双眸微闭，如闻仙乐般享受。他太喜欢听祝程念这首诗了，诗中的情感那么明炽热烈、不加掩饰，祝程的音色却是纯粹而干净的，就像零度的冰，将融未融，掺着凉意。
这两样东西的矛盾，给诗情添了点别样的味道，好似经霜的枫叶，不落反艳。
祁缘甚至产生了点自私的想法，他不想让那么多人都听到这么美的朗诵，他想自己一个人占有。
七班的同学们一个个比平时还积极，争先恐后地举手发言，无论祝程提出什么问题都没有冷场，一堂课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完美收了尾，校长在簇拥下走出教室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满意的笑容。
“表现得不错哈，表扬一下。”祁缘看着外人走了，关上门说着屋里话，“乔老师讲得怎么样啊？”
“好——！”
祝程在旁边笑着感谢同学们的夸奖。
一个女生大声说：“祁哥，要不你光荣下岗吧，以后让小乔老师给我们上语文课！”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了大把支持，男生女生嬉皮笑脸吵嚷着起哄。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夸你们一句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祁缘翻了个白眼，“起哄的那几个，明天我会首先关心你们的课文背诵情况哦——”
于是没人敢吱声了。
第一个打破寂静转移话题的还得是班长凌初：“祁哥，听说咱们学校要换校长了是吧？新校长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还不知道，好像是从别的市调过来的。”祁缘道。
“空降的啊……”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新校长上来会不会大动干戈各种改革呀？”
“谁知道呢……”
“别的我不管，反正我的假期谁也不准动！”
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关上，尤其是他们这种常年待在学校里与世隔绝的住校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波澜，就好比这位未见其人，先议论几轮的新校长。
二中有个传统，每隔一周的周五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直接回家，到周一上午再返校，把周末完整地放给同学们。学生都走了老师自然也不用久留，于是一打放学铃，祁缘就拉着祝程打卡下班回家了，比学生跑得还快。
一进家门，小池鱼就喵喵叫着溜达溜达过来，先蹭蹭祁缘的脚踝，然后两只前爪扯着祝程的裤腿，用后两条小短腿站起来，像是在撒娇求抱。祝程轻笑一声，弯腰把它拾起来，池鱼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奶乎乎地缩成一小团。
“好家伙……”祁缘一脸震惊的表情，“小小年纪这么深的心机，才来几天就学会和我争宠了？”
“缘哥你够了。”祝程笑道。
然而可爱的小池鱼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它只不过是用小脑袋蹭了蹭祝程，然后娇声娇气地喵了一声罢了。
晚饭吃得很简单，但也没少祝程一杯牛奶。餐厅的灯是暖黄色调的，灯光下两个人一只猫，和和乐乐的，还挺温馨。
吃过饭他们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是祁缘随便找的一个动画片，剧情上还挺有意思，祝程一边撸猫一边看，倒真看进去了。
祁缘就不一样了，身边坐着一个在自己心里建了独栋带院大别墅的人，再好看的动画片都不可能看得下去的。
祝程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家居服，随意地靠在沙发背上，腿上放着一个抱枕，池鱼就窝在抱枕上，被祝程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抚摸舒服得呼噜呼噜叫。
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祁缘怎么也看不够的那种好看。从前额到鼻梁、嘴唇再到下巴、喉结，流畅且完美。祝程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祁缘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祝程当然察觉到了来自身侧的目光，但他蓦地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偏过视线去跟他对视。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都很享受此时此刻的岁月静好，都不想打破。
“乔儿。”祁缘叫了他一声。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祁缘对他的称呼从“小乔”变成了“乔儿”，带着北方人特有的儿化音，有说不尽的缱绻温柔。
祝程支起耳朵，饶有兴趣地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咱们明天出去约会吧。”
*
北方的冬天从来来势汹汹，霜天冻地寒风呜咽，落尽了叶子的树梢上裹起一层冰，白得干净透明。齐封虽然经济发展不错，但到底也不是个一线繁华大都市，再加上这么冷的天气，本来就没多少人出门，街上显得有些空荡。
祁缘将拉链拉到顶，扯了扯羽绒服将自己裹紧，突然有点后悔这个温度条件下选择以压马路为约会方式。人都冻傻了，还说什么情话？
祝程在他身边走着，脸颊和鼻尖都被冷风吹得泛红，可也没抖得跟祁缘一样。
“乔儿，你冷不冷啊？”
祁缘感觉自己的声音一从喉咙里出来就冻上了。
“还好。”祝程说，“我没觉得冷。”
他打量一番祁缘冻得嗖嗖的样子，略有疑惑，一边伸手去拉自己外套的拉链一边讲：“缘哥你很冷吗？要不把我的衣服给你穿？”
“哎算了算了。”祁缘赶紧阻止住他，“你穿得比我还少，赶紧穿好，别冻感冒了。”
祁缘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前面有家电影院。于是戳戳祝程：“乔儿，去看场电影吧。”
祝程点点头。
祁缘推开电影院的门进去，暖气扑面而来，瞬间仿佛满血复活。他搓了搓冻僵的手和脸，揽着祝程往里走。
果然大家都不傻，知道电影院里比大街上暖和，怪不得外面人少，出来溜达的都躲这儿来了。
影院墙上贴着几张近期热映电影的海报，柜台和自助取票机前都排着长队，空气里还弥漫着爆米花的甜味。
“想看什么？”
祁缘指指滚屏上的影单，最近的一场在二十分钟后，是个悬疑片。
“就看那个吧，最近的那个。”祝程说，“看名字感觉还不错。”
“好。”
祁缘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意思是叫他找个地方先坐下，自己去买票。
祝程走到休息区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区域坐下，还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小声说话。影院里人不少，可聊天的都是正常音量，刻意压低声音的反而更明显了。
可能是习惯性地警惕吧，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却只看到三四个围坐在一起的小女孩，目测比七班那群小崽子要小，应该是初中生。发现祝程在看她们，还嬉笑着推搡起来。
祝程一眼就看明白了，于是低下头给祁缘发消息：“买票还要多久啊？”
对方秒回：“估计得等十分钟吧，我觉得买完票就能直接进场了。”
对方又发：“不过好在这场看的人不算多，前面好几个都是买的下一场的。”
紧接着是第三条：“你是不是也着急啦？”
祝程笑笑，继续打字：“没，我是说，你再不回来，我旁边这群小姑娘就要把你男朋友当成景点了。”
祁缘发了个“肿么肥事”的表情包。
祁缘又发了一个“肿么可以酱紫”的表情包。
祁缘又又发了一个“我要把你打包随身携带”的表情包。
这人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祝程看着祁缘幼稚地发疯忍不住笑出声来。
十分钟后，祁缘果然回来了，不仅拿着两张电影票，还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瓶饮料。
“走吧，该进场啦。”
走进放映厅，里面稀稀拉拉已经坐了一半人，祁缘和祝程按号找到位置坐下，摆好吃的喝的，做齐了看电影的准备。
没过多久，影厅里的灯倏然间全灭了，祝程条件反射一般浑身紧绷，周遭尽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一股说不出口的不适感从心底里蔓延上来，愈演愈烈，仿佛要将他整颗心脏吞噬。
祝程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突然祁缘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人也凑近了。
“怎么了？是不是这里面太闷不舒服？”他低声询问。
祝程摇摇头，稍后才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清，于是小声回答：“没事。”
荧幕慢慢开始亮起，立体声从四面八方涌进耳朵里，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紊乱的呼吸声，由轻到重，好像是有人在拼命逃跑。
随后镜头从第一视角转换到第三视角，时间应该是凌晨，天色昏暗，一个男人在一处看着像城中村的地方狂奔，并时不时回头向身后看，眼里尽是恐惧。
最后他跑进了一个死胡同，绝望地转过身，荧幕黑下来，伴随着一声惨叫，影片名字“哐”地落在屏幕中央。
开场的悬疑氛围算是拿捏住了。
祁缘拉拉祝程的手，小声道：“要是害怕的话，就抓紧我的手哦。”
祝程莫名想笑：“哦，好。”
荧幕的光忽明忽暗，映得祁缘眼里的祝程也若隐若现，一会儿浸在光里，一会儿沉在影里。但不管是那种情况，在祁缘看来都是好看的。
电影演得怎么样祝程说不上来，他长这么大就没看过几部，可能之前在某个现代或未来的时空里陪某个任务目标看过吧，但是也忘了，所以他权且把这当做第一次。
反正还真看了进去，跟着里面的主角推测凶手是谁，但也就只是就剧情论剧情，突然出现的恐怖效果并不能吓到他，祁缘倒不一样，一惊一乍地，连带着把祝程的注意力从电影里揪了出来。
祝程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去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感情这么丰富的？
还在想着，祁缘的手突然伸过来，一声不响地抓住了他的手，抓得祝程心跳差点儿漏了一拍。
电影放到尾声，放映厅里的灯便亮了起来，祝程活动了一下脖颈，很快便从电影里出来了，凶手的谜底已然揭晓，这部电影在他这也就失去了意义。而祁缘却是意犹未尽，喋喋不休地说着刚才的剧情。
他拉着祝程从电影院里出来，沿着街道往前走，外面的风已经没那么大了。时近中午，路上也热闹起来，卖小吃的小车停在未融的雪堆边，各种串儿和饼冒着腾腾的热气，把寒冷驱散了几寸，太阳从层云中露了出来，轻轻和和地暖着大地。
“那个凶手一出场我就知道是他，那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就是他也挺惨的，好不容易报了仇，想要的东西都到手了，偏偏遇到了主角，啧啧啧……”
祁缘衣服要从开头点评到结尾的架势，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停下来了，祝程听了一耳朵，看着他这幅小孩子似的样子，老是想笑。
两个人和和美美地在熙熙攘攘中享受着二人世界，猝然间，祝程直觉般地停下脚步，回头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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