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程心里头提溜转着一句话,这人怎么话这么多?
“——你们实习生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打卡下班吧?”
祝程猛一回神:“嗯,没错。”
“那就这样,总的来说咱们学校作息时间表还是挺宽松的,你应该很快就能适应。”祁缘道,“看书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
“好。”祝程应道。
这个人话真的好多啊。
办公室里总算安静下来,祝程把书翻到第七课,开始看课文。这个时代很多老师讲课都不怎么用课本了,一个PPT就能撑完一节课,但祝程却不见祁缘准备什么PPT,学校给配的电脑关着机,无人问津地独自占着角落,仿佛一个被嫌弃占地方的摆设一样。而电脑的主人此时此刻正在认真地看一本皱巴巴的老课本,右手捏着一支笔,无意识地在转。
祝程悄么声地撇了一眼,就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了。这一课很明显祁缘已经准备完毕,字里行间标注的地方很多,祝程也都连着看了。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祁缘的字还是很好看的,是很标准的行楷,运笔行云流水,笔锋恰到好处,和他本人一样,不带什么攻击性。
这篇课文是汉代乐府民歌中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讲述了一个夫妻因为封建礼教而被迫分离并双双自杀的故事,挺悲戚的。祝程虽然没学过历史,但刚结束了在民国时期一个多月的生活,对此还是略知一二的,所以课文理解起来也不算困难。
正看着,他倏地发现了点不太寻常的地方。他的观察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刚看完两段就把祁缘的备课习惯摸得一清二楚,重点的地方他会标画出来,然后用单箭头指到空白处,在空白处写上简要解析,所有标画的地方一定都有注释,但唯独一句没有,只单独被用红笔标了一下。
“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这句话句话既没有生僻字也不是转折点,对同学们来说很容易理解,不算是什么重点,按理讲没有标画的必要。这种细节别人大概也不会去注意,但偏偏祝程不由自主地想知道原因。
于是他往祁缘那边靠近了一些,低声问:“祁老师,这句话是有什么重要的地方吗?”
祁缘看了一眼,笑说:“没有,我就是觉得这句话写得很好,所以给标出来了。”
“很好?”
“文字这种东西,不好解释。”祁缘思考片刻,又讲,“这篇课文我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都没什么感觉,就昨天下午备课重读的时候,读到这一句话,突然间就感受到了故事里的那种——怎么说,应该算是悲戚……你明白么?”
祝程愣愣地看着他。
“我好像有点矫情了……”祁缘倏地又恢复了一张笑脸,玩笑般地叹了口气,“文科生的通病吧,就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没有啊。”祝程适时地开口,“我也觉得这种和相隔几千年的文人通过文字产生共情的感觉很奇妙。”
“是吗?”祁缘的眼睛亮了亮。
祝程笑而不语。
第一节课祝程听得非常认真,主要是考虑到自己要呆在这里呆上至少一个月,难保不会轮到他亲自讲一堂课,这方面的东西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简历上所谓的师范院校毕业的学历也都是编造的,他不得不好好学一学该怎么做。
下课之后祁缘和祝程一块回到办公室,祁缘端着杯子喝了口热水,一脸邀功的表情:“怎么样,这节课有收获吗?”
祝程十分配合地回答:“满载而归。”
下一节课就没有祝程什么事了,祁缘去给八班讲课,他自己呆在办公室里,一会儿翻翻书,一会儿又看看时间,无聊透顶,甚至已经开始支起耳朵听魏晓筱和纪萍聊天了。
方颂今也去上课了,这两位女同志就放开了聊,好像祝程这么个大活人不存在似的,什么家长里短都往外抛。
聊到一半,魏晓筱突然叫了他一声,祝程一激灵,礼貌抬头问:“怎么了?”
哪知魏晓筱一句话没说,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开口道:“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呐。”
纪萍笑了一声,目光还落在手里的试卷上,却能一心二用地关心起这位新来的小同事:“小乔你多大了?有对象没?我认识不少漂亮小姑娘呢,用不用给你介绍几个?”
祝程有点无法理解,她们刚才不是还在聊学生近期的学习状态吗?怎么一瞬间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来了?他怔愣两秒,才想起来推辞对方的好意。
“别急着拒绝呀,我知道你们小年轻都脸皮薄,别害羞嘛,跟我们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纪萍又递来一招。
“不……”
祝程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听见纪萍把话头转向魏晓筱,两个人又聊起了孩子的事,他马上识相地闭了嘴,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以免被再度关注。
等到下课铃响起的时候,祝程已经掌握很多办公室机密。比如魏晓筱有一个一岁的儿子,最近刚断奶;再比如纪萍和他老公离婚好多年了,大儿子跟了爸爸,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在一家公司上班,小女儿跟了她,改名叫纪璐璐,就在祁缘班上,学习成绩还不错。
祝程长长吐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看到祁缘进来,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祁老师,咱们去吃午饭吧,我都有点饿了。”他忙不迭站起来,拉着祁缘就要逃离这里。
祁缘见他这幅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笑着任他拉住自己的袖子。
“这么饿啦?想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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