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心下隐情，人人都不敢宣之于口。
纷纷作揖离去。
待到整庭院中只剩下自家人，何知彦命人打开了那八个沉甸甸的木箱。
当看见里面不过是些寻常金银珠宝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
紫禁城
常公公跪伏在阶下。
偏殿华贵非凡，大紫檀雕琉璃桌案上，设着三尺左右青绿古铜鼎，瑞脑金兽炉中飘出袅袅青烟。
御座高踞于白玉台基之上，椅面则是用了数种动物的皮毛覆盖，而朱红碧玉的墙面上则挂满了名家的水墨丹青，多是山水一类的风景。
其中一幅尤为突兀，那画作上是巍峨的宫门，门前绘了一只老鼠和正源源不断往里搬迁宝石玉器的蚂蚁。
最底下用红色的朱砂署名：张舟
宝石的珠帘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拂开，裴含如像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身形修长，气度不凡，俊逸的面庞配上削瘦的下颌，长睫盖住了幽深的眸子。
此时身上着着件深紫色的外袍，随意地坐在了那御座之上。
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启：“吩咐你去做的事，可做了？”
常公公不敢抬头，应答道：“回禀九千岁，贺礼已送去何府，何大人也已收下。”
裴含听此，勾起唇角轻笑道。
“哦？那就好”
他边道边端起了面前一盏茶，才置于嘴边。
常公公抬眸，道：“只是…奴才不解，这何家与张舟原先素有来往，交情不浅，您又何必要…”
那盏茶始终未入口，裴含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一府鼠蚁入城图上，脑海中浮现了那日入城与何穗相视的画面，许久没有人有这样的胆识与自己相视，而何穗的那一束目光，更是与众不同。
他意外地记住了她。
之后又听说张舟在花满楼与朋党相会时，何穗曾递过名帖，事情倒是有趣得很。
裴含的指尖沾取了茶盏里的水渍，在桌案上写下了一个何字。
…
何府
经过裴含送礼一事后，何知彦惴惴不安，总夜不安枕，他无意于朝廷的明争暗斗，自己身处其中，无可避免，可只怕他们朝何穗下手，到时避无可避…
幸得及笄礼过去了三日，裴含那处也没什么动静。
今日恰巧是何穗被罚跪祠堂的最后一日。
祠堂前的蒲团生硬单薄，即使有方氏偷偷给自己送来软垫，可也不甚顶用，何穗百无聊赖地捶打自己血液不循环的双腿。
想着出去后能干些什么。
此时，身后的门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谁？”
何穗警惕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小姐！”
是云裳！何穗欣喜的神色溢于言表。
云裳换上了祠堂下人穿的衣裳，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这是祖母给您做的一些吃食点心，都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
说着她打开食盒，里头精致的梅花糕点色泽诱人，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何穗被关进这祠堂以来，还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当即便拿起狼吞虎咽起来。
一连吞了三四个，这才想起云裳的伤势来，嘴里的梅花糕点还没全部咽下，出言询问道：“你，你的伤如何了？”
何穗笑着回应：“多谢小姐挂心，那日小厮打的不真，仅仅伤了些皮，并无大碍。”
“只是苦了小姐，在这祠堂内定是难受极了。”
云裳心疼道。
何穗咽下了最后一个梅花糕。
“还好罢，可怜的是那张舟，得罪了裴含那样的狠角色，不知道要怎样被折辱。”
提及张舟。
云裳的神色有异，何穗心思敏捷，立即追问道：“你可是知道些关于张舟的消息？”
“小姐…祖母吩咐过，不叫您再提及此人…”
何穗既要去解答心中疑惑，便少不得与其接触。
顿了顿认真地扶过云裳的肩头，目光真切道：“我对他并无情谊，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若是你知晓他的情况，告诉我我也好安心。”
云裳见何穗这般认真，心中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缓缓道出了实情：“他，他今日已然出狱，小姐不必挂心，外头都在传此番是太子殿下保下的他。”
“太子？”
元历帝的第三个儿子，他竟与张舟有牵扯。
这确实是正史内未曾提及的。
何穗佯装不信道：“云裳，你莫不是为了叫我安心诓骗我罢？”
云裳忙摆手辩解：“云裳何曾诓骗过小姐，张舟如今确实已在自己府内，且还设下幕僚，说要广招学徒，传授技艺，这京城内已经传遍了。”
广招学徒？
何穗即刻便捕捉到关键字眼。
自己原本就是要了解张舟本人，若能做上他的徒弟，岂不一举两得。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决定要前往张舟的府邸拜师。
禁足一过，她第一时间便兴冲冲地朝着何府大门跑去。
可就在她要触碰到大门的时候，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出现拦在了她面前。
如黑压压的两座大山一般。
她气鼓鼓叉腰道：“让开！”
两个小厮陪着笑脸却纹丝不动。
“这是老爷的意思。”
她上手去想要将他们推开，可不论使了多大劲累的气喘吁吁也无法将他们挪动分毫。
最终也只能放弃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内。
看来父亲早有防备，这下出门都成了难题。
不过冷静下来思索一番，那裴含如今已盯上了自己，这何家千金的身份着实是太过扎眼。
忽而，她脑中想出了个好主意，去小厮的房内偷来几件男子的衣裳，挑挑拣拣后选了最合身的。
又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发髻改成了发束，装饰一番。
再看镜子内的模样，果然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样貌。
这样一来便不怕被人认出。
她和衣睡下，待凌晨时分，鱼肚微熹时，翻墙而出。
一路以来畅通无阻，她顺利地来到了街上，此时的街道已零星有了几个百姓的身影。
虽女扮男装，但依旧不敢太过张扬。
迈着步子快速朝着张舟的府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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