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三天后便会交给我们一条魂,时间已到,魂在哪?我记得阿萤姑娘你可不是那般不守信用的妖。”虎妖挑起木萤之的下巴,黏腻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木萤之直视他的眼睛,流出两滴泪,道:“出了些差错,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虎妖手一甩,木萤之几乎跌倒在地。
他不耐地闭了闭眼:“差错?阿萤姑娘可能忘了,我一向不容许差错存在。犯了错便要有惩罚,阿萤姑娘不是最清楚么?”
他抬了抬手,身后众妖见此准备动身,然那手势却突然停住。
虎妖鼻子微动,眼珠一转,看向旁边的门:“这是……人类的气息。”
木萤之挡在门前:“不过是一个将死的人类,虎妖大人也感兴趣么?”
虎妖嗤笑一声:“别急啊,看来阿萤姑娘十分宝贵那个将死的人类呢。来人,给我搜!”
众妖虎视眈眈,一个个阴笑着接近木萤之。木萤之挡在门前,分毫不肯让步。
气氛一时胶着。
“吱”门开了。
“阿萤姑娘,这是怎么了?”陆别舟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木萤之挡住他,却没看他,只对众妖道:“看到了么?他受了重伤,对你们已经毫无价值了,请放过他。”
“放过?”虎妖大笑,道,“我还从未见阿萤姑娘如此护着一个人类,看来这人类不简单呐。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上!”
“阿萤姑娘,得罪了。”众妖笑得狰狞,群拥而上。
陆别舟扶着墙壁,一只手将木萤之挡在身后:“你们都冲我来,别伤害阿萤姑娘。”
说完,他虚弱地喘了口气。
虎妖冷笑,道:“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我都要被感动了。不过啊,你现在这幅样子,拿什么跟我们打?”
“虎妖大人,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会将魂交给您,这次请您放过我们吧!”木萤之恳求道。
“放过你们?可以啊。只是我可不想白跑一趟,”虎妖看向陆别舟,“弟兄们最近很久没动了,都懒洋洋的。不如这样吧,若是这小子能打过我们其中一只妖,我便放过你们,如何?”
木萤之急忙道:“不行!陆公子受了重伤,需要静养,不能跟你们打!”
陆别舟却回头,投以安慰的笑:“阿萤姑娘,放心,我可以。”
*
院子不大,落叶堆了满地。一大群妖挤在院子中,为中间的对决留出空间。
木萤之被两只妖钳制住,面容淡漠,看着不远处的陆别舟。
“那就开始吧。为了不显得我欺负你,阿弥,你跟他打。”虎妖发话。
阿弥是只蝎子精,是这群妖中最弱的那个。
“是,老大。”他上前,变成蝎子的原形。
巨大的蝎子爬在地上,几乎占据了留出的整个空间。他的八只腿将枯叶碾碎,两只螯肢锋利如钳,背后尾针高高竖起,不过一瞬,那尾针就如鞭子般,狠狠地鞭打陆别舟。
陆别舟一条腿屈弯在地,他抚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阿弥又是一击,陆别舟整个人便跪倒在地,身上的伤口开始裂开,鲜血渗出。
“哎呀,还真是不堪一击,我都不忍心继续了。”虎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木萤之。
木萤之淡漠地看着他。
虎妖道:“那便换只妖吧。阿宿,你来。”
猫妖阿宿不屑变为原形,她容貌明艳,抱胸慢步走到陆别舟面前,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她眼波流转,妩媚勾人,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道:“好俊俏的郎君啊,只可惜跟错了人。”
她扬起手,不留情地落下,响亮的一个耳光将陆别舟打倒在地。
陆别舟吐出一口血,费力站起来,身上的伤渗出血,将白衣染红。
“怎么不回击呢?方才不是挺仗义么?”阿宿瞥一眼木萤之,然后一只手抚上陆别舟的脸,凑近,道,“难道你不喜欢打架?那我们换个方式,你给我亲一口,我便宣布你赢了。”
“可以么?”她看着陆别舟,笑了起来。
陆别舟这才看向她。
他的眼神冰冷,唇角却勾起:“你可以试试。”
阿宿怔了怔,随即轻笑,道:“这可是郎君自己说的哦。”
她盯着他的唇,慢慢凑近。
剧烈的疼痛却从腹部传来,她低头,只见一把剑贯穿了她的小腹,剑身倒映出她惊恐的脸,剑尖她的血一滴滴落下。
她抬眸,看见陆别舟扬唇笑起来,美丽却危险。
陆别舟嘴唇微动,那剑便自动回到他手中。他一只手拿着剑,另一只手将她一推。
阿宿倒地,变回白猫。
陆别舟眼眸一抬,看向虎妖。
虎妖不由打了个哆嗦,却又像受到了某种指令似的,手指一挥,命所有妖一拥而上。
“不守信用,这可不行啊。”陆别舟眼神一扫,随意挽了个剑花。
剑气却一瞬纵横,将众妖击退几米。
剑气带起的大风卷起片片落叶,一时间,小院满天枯叶,轻尘飞舞。
角落里,木萤之伸手接住一片飞来的枯叶,面无表情。
“你们怕什么,给我上!”虎妖大喊。
群妖怒吼,纷纷变为原形,朝陆别舟攻击。
陆别舟浅笑,脚步未动,手势变化。手中剑在空中飞舞,剑影缭乱,乱人眸光。
群妖尚一接近,便如被看不见的手推了一把,无一不倒地吐血。
少数妖颤颤巍巍站起,却不敢再进一步。
虎妖双腿颤抖,声线亦颤抖:“你,你竟……”
他的话没说完,四周却陡然发生变故。
狂风不再,枯叶如蝶飘落,空气好似安静下来。
剑气弱了。
在场所有妖的目光投向陆别舟。
他好似很痛苦。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眉紧蹙,眼神涣散,额头冒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有泪从他的眼中流下,他嘴唇微动,像在说些什么。
现场十分安静,妖的听力极好,陆别舟的声音便如耳语般传入每只妖的耳中。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
“铃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在耳边回荡,陆别舟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他的母亲生前总是带着一串铃铛,每当铃铛声响起,他便知道母亲来了。
因此,当母亲的魂魄出现的那一刻,他立马就认出了她。
即使他看不见她,可他知道,铃铛声在,母亲便在。
其他人包括父亲都看不见母亲,也听不见铃铛声,所有人只道他疯了,他便只能一个人与母亲说话,即使母亲从来不回应他。
直到一个道士证明了母亲魂魄的存在。道士说,因为他对母亲的思念太过,加之母亲对他实在放心不下,母亲的魂魄便迟迟离开不了人世。
而她的魂魄因在人间逗留太久,马上便会消散,从此无法投胎。
唯一的办法是渡魂。
世间唯一能渡魂的,是罗刹鸟妖。
父亲为救母亲,亲自去求罗刹鸟。
传闻罗刹鸟妖十分凶残,果然,陆别舟等来的,是父亲的尸体。
一根罗刹鸟妖的羽毛插在父亲心脏上,昭示着凶手的身份。
母亲的魂魄不久后也消散了。
自此之后,他每一天都生活在自责中,更加没了活着的**。
每每想起父母,他便会用利器在手臂上割一刀。肌肤被划破的疼痛,不断渗出的血珠,只有这些才会让他的自责感更少一些。
某天站在悬崖边上时,那根直入父亲心脏的羽毛划过脑海。
死之前,他要报仇。
他要杀死那只罗刹鸟。
这个念头支撑他活了接下来的十年,也让他成为了最厉害的捉妖师。
凭着那根羽毛,他终于在半个月前找到了那只罗刹鸟,他隐匿身形跟踪了她半个月。
可她好像完全不记得十年前的事。她害人,她恶毒残忍,更可恶的是,她居然会笑。
这怎么能行呢?
她怎么能笑呢?
她合该像他一样,永远活在地狱里,用一生来忏悔才对!
如果能将那只羽毛插进她的心脏就好了。
可惜,她没有心脏。
没关系。
传闻罗刹鸟妖会因爱生出心脏。
那他就给她爱好了。
“我爱你”这句话,他甚至都没对父母说,却轻易地给了她。
他觉得自己真恶心。
他恶心那个对她笑的自己,恶心那个说爱她的自己,恶心那个无法直接杀了她的自己。
与她在一起的时时刻刻,他都想杀了她。
可更想杀死的,是他自己。
无数个她不在的瞬间,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心想,只要割得再深一些,那个恶心的自己,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可是,每当冒出这个想法时,她总会出现在他眼前。
看着她的笑,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他还没杀死她,他怎么能死呢?
他恨她。
可是,她好像也救了他。
“铃——”汗水混杂泪水,淹没眼眶。
陆别舟看不清前路。
他只知道,有一个人在走向他。
铃铛声越来越响,那个人也越来越近。
是谁?
眩晕感一阵一阵涌来,他仿佛漂浮在海上。
海上白雾茫茫,他看不清。
冰冷的海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好冷。他要窒息了。
他是不是要死了?
就这样死去,也很好。
可是,谁来告诉他?
为什么他看见了一捧光?
那光穿透海雾,是在照亮他么?
“铃——”那捧光洒向他。
海水退去,白雾散去。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了她的笑。
“陆别舟。”
他倒下,落进她的怀抱。
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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