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姐哭了又哭，花大钱找赏金猎人做了侦探，多米加尼一定不可能是自然死亡。不久以后，赏金猎人发回了报告：最后多米加尼现身时，是一位天使带走了他。
恶魔协会破天荒地向天使们发了询问函，要他们给一个说法。而伊甸山像冷漠的厚壁，表示和他们无关，是金池自己的事。
那要恶魔们说什么呢？如今衰败的恶魔种群能对天使怎样？他们甚至害怕天使迁怒于他们。
是否是天使做的事？这已不重要，多米加尼死了，留下的是惧怕。
小心些，小心天使。恶魔们在酒堂里警告彼此。在地上万万不可大意，小心地藏起翅膀，用障眼法或帽子掩藏犄角。
“自杀。”稀客冷笑了，“自杀的家伙是被割断后脖？”
“反正，没有证据说是天使做的。”法士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恶魔协会就这么说了，你还能怎么样呢？”
“再说他们抓了我们也不能怎么样。”法士说，“我们实力比不过他们。现在连去地上大家也得谨慎想一下。”
稀客凝神思考道：“我们输了战争。而他们赢了。”
“我们元气大伤，一团散沙，顾自己都来不及。”法士收敛起笑容，“比如，你难道知道最近一周金池有谁失踪了吗？”
“我不知道真假，目前也不想知道。我要看我的店。”稀客面无表情地说。
法士感叹道：“是啊。他们呢，虽然眼下遇到小小的“泉水”问题，但这几十年来，是足够嚣张的，占领多瑙，和人类勾结，耀武扬威。平时呢，还能欺压欺压我们，至于我们呢，全无反抗之力。”
稀客朝自己的记账本上记了两笔，向他点头示意：“法士，这次咖啡我先请您了。”
“他们有那么多做坏事的，干嘛暗杀我？”钻石打断了他们，听他们的话听得头痛，读报纸也读得头痛，他不想读了，也不想听了，别人的事是别人的。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
他甚至有些烦躁起来，他想，他六十六岁，才刚成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干嘛非得找上他啊？
管他的，我现在快饿死了！想也没用！
他干脆丢开想法，破罐子破摔地拍桌子：“老板，上饭！”
稀客撕下一页账单，贴在旁边客人桌上，才提醒他说：“先给钱啊，客人。”
钻石立刻不拍桌子了，很有自知之明地换了身份，清清喉咙，轻言细语地对稀客说：“……老板，赏点饭吧。”
“可以是可以……”稀客手揣魔币，走到柜台的储钱罐前，耐心地将刚才收的银魔币一一塞进了作为开口的驴嘴。储钱罐发出闷响，而他转身朝店内唯一的那扇画了一只驴的黑门走去。
钻石非常清楚，那儿是野驴餐馆的重地，也就是后厨房。他眼巴巴地等了一会，果然，稀客端来了一盘黑松露薯条，看起来刚炸好，薯条还是金黄色的，香味隐隐地在空气中飘荡着。
稀客站在钻石桌前，但只是端着它，始终没有要给钻石的意思。
“我饿死了——！”钻石抱怨。
稀客却不急不缓地：“说你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说清楚我就给你吃饭。”
在吃饭上，钻石毫不犹豫：“因为我今天去参加了考试。”
稀客不满意他的回答：“他们说没在猎林看到你这号人。”
你哪里来的消息？钻石忍住了。他很饿，不想被稀客赶出去。
“我跑错到其他地方去了。”他急得像老鼠盯着佳肴。
稀客立刻醒悟的口吻：“……你去了始祖地。”
“你怎么知道？”钻石这才看他一眼，但马上又看薯条去了。
稀客笑了，把黑松露薯条放在桌上，示意他说：“吃吧。”
不用他提醒，钻石头立刻埋进高高的薯条堆，大吃起来。今天太饿了，又是考试，又是掉水里，倒霉透顶。
“恩典街有两扇门，是面对这面，一扇在街这头，靠着大道，一条在街那头，靠着教堂和商店。你不是进了赏金猎人在的猎林，就是进了天使聚集的始祖地。”野驴饭店的其他服务生在饭店里忙碌地周转着，稀客朝其中一位比了个手势，那人会意，放下给客人的盘子，走进厨房。
“最开始是假货天使建设的猎林，因为他们中有些计划去当赏金猎人，所以才隔这么近……而且你进去前肯定没仔细看。”稀客无情地说，“门上有月亮浮雕作为指引的，始祖地的是上弦月，猎林的是下弦月。”
钻石啃薯条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刹时间想起，好像始祖地的门是标有上弦月。
那位服务生从厨房出来了，向他们走来。稀客接过他的盘子，那是盘烤猪腿。稀客将它放在桌上，朝钻石那面推了一下，示意他吃：“还有呢？”
钻石接过来，大快朵颐间向稀客描述道：“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参加了别的考试。”
“糊涂。”稀客评价，有些嘲笑的意思。
钻石啃着猪腿，回忆说：“我参加的，是……天使考核。”
稀客一下不笑了。
“考官是大天使。”
不仅是稀客，连刚才旁边向他和稀客搭话的客法士，本来在美美地喝自己的葡萄酒，现在也看向钻石。
“你是说真的？”稀客皱起眉头。
钻石不满地抬起头，唇边还沾着薯条渣：“我骗你干嘛？”
“……继续说。”稀客没评价，从他神父服的衣兜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两个天使以为我是考生，拉着我去见了大天使，那个大天使带我去银行，阻止一个抢劫犯。抢劫犯就是报纸上写的索伦，我们被西维家的人追赶，到大桥的时候西维家撞上我们的车，然后就是报纸写的那样了。”钻石咬烤猪腿的架势有点大了，差点噎住，他拍拍胸口，好不容易噎下去，赶紧抱怨，“……怎么没有蜂蜜酒啊？”
稀客罕见地没有嘲讽他，而是默默走到柜台前，给他倒了一杯蜂蜜酒。
“对了，你们说的西维家，到底是什么人啊？”钻石想了起来，他之前根本来不及问，“他们名头很大吗？”
“西维家，巴特克家，依思家，这些家族，他们是玛尔城幕后的话事人。”法士好心地回答了他，“整座城市，都和他们相关。”
但钻石已经没听了，稀客把蜂蜜酒放在桌上。他迫不及待地举起来，喝了半杯，只觉得自己的生命被填满了，白天的喧嚣和事故都离他远去，夜晚变得美好起来。尽管才喝下去，还没到生效的时机，但钻石好像已有些微醺。
他眨眨眼，在幸福感中忽然皱起眉头，想起来还有很重要的事，两脚蹬开椅子：“我出去一下！”
他推开椅子，一下就跑出野驴饭店，跑得太快，还撞到柜台边，野驴存钱罐为此摇摆了一圈，才稳住身形。
稀客没阻拦他，反而是法士疑问：“他去哪儿啊？”
稀客见怪不怪地：“找吝啬鬼呗。”
这一称呼让法士露出困惑的表情，但稀客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愿。法士也就算了，正色道：“如果他说的去参加天使考核是真的，没有骗人，你得提醒他吧——不然他绝不好过。”
“是啊。”稀客不耐烦地叹口气，“这笨家伙。”
这时，门外传来惨叫声。两人都抬起头来，原来黑猫将那位白食客捉了回来。乌鸦在上空飞着，围绕着抱头蹲地的客人旋转，时不时俯冲下去，啄他几下。那客人口袋里的魔币已掉了出来，在地上泛着银光。
有位离门口挺近的胖食客，被声音吸引，瞪着小眼睛，惊疑地看向被乌鸦殴打的白食客，又看看店主稀客。
“他会回来吗？”法士说。
“还会回来的。”稀客看了一眼钻石跑掉后的饭桌，有把握地说。
“这么确定？”法士笑笑。
“蜂蜜酒才喝一半呢。”稀客朝那白食的客人走去，要处理这桩案子，“现在经济不好，在我们店，绝不允许浪费食物。”
那胖食客听到稀客的警句名言，赶紧埋下头去，眨着自己的小眼睛，汗流浃背地把原本剩了一大口饭的盘子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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