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门,钻石才发现,真夜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钻石一下红了脸,他怕露了馅,停住脚步,装模作样地问他道:“长官,我们现在还要去什么地方?”
真夜笑了笑,有些讽刺地:“不然,你去问问那两个天使?”
他目睹了全部。钻石脸红得更厉害了。
好在说完这话,真夜也没有再指责的意思。他根本没有看钻石,径直离开了,因为走得太快,一下就消失在了天使群中。
钻石犹豫了一阵,还是选择跟上去。在这一地带,天使来往,如潮水般汹涌。混在其中逃跑,并不比跟在真夜身后安全。
好像专门和钻石作对一样,之前真夜一直走得不急不快,这时钻石决定跟紧这家伙,他忽然走的快的不行。钻石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真夜忽然又慢下来,钻石一不小心,便超过他半步,一下又刹住步伐。钻石累得要死,这下窝了火:“我说你……”
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赶忙变成只有自己听到的嘀咕。
真夜看他一眼,询问说:“你说什么?”
钻石见他发现了,别着嘴巴,委婉地:“我说,……长官你平时,是不是挺,严厉的?”
这一听就是充满怨气的阴阳怪气,不值得理。真夜当然可以不理他,却回答他说:“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他们都怕你。”钻石自言自语地说。
真夜似乎对他的话感到好奇,两人一下并肩行走了:“谁?”
还能有谁?钻石抬起头,真夜的金发在太阳下闪着光,虽说那暗金色的光芒不太厉害,但钻石眯起了眼:“那些天使们。”
“他们不是怕我,只是不了解我。”真夜说完,直接向前走了。
钻石看了他两眼,很难判断他是自夸,还是在恐吓。
不久,他们走回到了一扇熟悉的拱门前。真夜盯着那扇门的月亮浮雕,它发着轻微的光,那是魔力的象征。接着,他很快地迈了过去。钻石一愣,不知是何意,赶紧出去。
和早上相比,人潮多了很多。一出去,好些人路过钻石他们身边,都转过头,全都盯着钻石。这不怪路人,只是他们与钻石并不熟悉。钻石那顶斑驳的牛仔帽,玛尔城里几乎无人再戴,他看上去像个牛仔,应属于大陆的中南地带,走到城市里,则是令人不安的精神病。
钻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拉低帽子,挨真夜近些。因为只有这样,那些家伙才会宽慰地移开视线。毕竟真夜黑西服,暗金发,气势悠扬,显得钻石是真夜可怜的神经病兄弟,既然有人看管,也就没有危害了。
太引人注目了,这让钻石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同时,他又很糊涂,不知道真夜带他去哪里。
不久,他们穿过一条铺了柏油的街道,路边台灯高照。他们迈进去后,人流顿时少了很多。只隔了一条街,情景却大相径庭。肥大的老鼠从下水道乱窜而出。建筑的暗影中,飘过强烈的药草味,偶尔有人进出商店门,看上去都面容消瘦,神色迷醉。
门外,嬉皮笑脸的看守热情地招揽着客户,朝钻石吹口哨:“刚成年?”
钻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人只是笑,但忽然看见钻石旁边的真夜,赶紧神色慌乱地鞠了个躬,忙不甚地移开眼睛。
不远处,金铜色的路标因为沾了黑雾,变得肮脏陈旧,上面写的是这一街区的大名:
奉礼。
钻石倒吸了一口气。他不常来这儿,这下终于明白过来。但也在金池听过“奉礼”的名字。那不是个好地方,恶魔间传,这儿似乎鱼龙混杂:信息贩子,小偷,帮派成员,家族,什么都有。
当然,人类关系再怎么错综复杂,是人类的事,对恶魔们来说,真正可怕的是,他们之中很有可能有人是赏金猎人的雇主,甚至是天使的朋友。
永远不要惹奉礼的任何一个人,你不会知道他背后是哪个家伙,甚至可能是天使——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难道,真夜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好了,我们到了。”这时候,真夜停下了脚步。钻石跟着抬起头来,在他们眼前,是一座三角形的拱顶建筑。这座建筑顶上,挂了沉甸甸的牌子,写着“奉礼银行”,字是金的,用黄铜做成,压在奉礼黑沉沉的街道中,显得格格不入。
钻石有种危险的预感,但大天使盯着他:“要进去?”
真夜只回他:“不然呢?”
好吧,钻石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
银行门又沉又重,一股沉甸甸的香气随着他们进入,扑面而来。
钻石被熏得打了个喷嚏,他的喷嚏声在银行中回荡着,十分响亮。
他不耐烦地搓搓鼻子,抬起头来,顿住脚步,吓得全身一激灵。站着看报纸的,坐在长椅上喝茶的,在柜台前点钞的,银行里密密麻麻的,总共有好几十个人。
但除了柜员偶尔的问话,钥匙串的丁零当啷,这里所有人好像都是哑巴一般,一言不发。而且,他们都不约而同都戴着黑软呢子的帽子,将眼睛藏在帽檐下,让本来看上去光洁的银行有些压抑。
银行里和外表给人的印象一样,富丽堂皇。但钻石皱起眉,觉得有些不舒服。
真夜和钻石进来以后,没有人朝他们这儿看。但很奇怪,钻石感觉到,好像有人目光正凝视着他们。可他朝他们望过去,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帽子——好像人无助地望进巨大的,恶意的丛林。而那些人的眼睛,正藏在帽檐下。
钻石警惕地拉低自己的帽子,用帽沿尽力地避开那些目光。
在胆寒的同时,他只觉得一无所获。
太不舒服了,他下意识地退到真夜身边,想要问他:喂,大天使啊,你有什么感觉吗,这里好像不太对?
但没等他把脑袋凑过去,警告一番,真夜已经毫不犹豫地迎着那些目光,径直走到了一张光滑的长椅前。
钻石傻了眼,声音一下吞下去。
那张长椅只坐了一位黑衣人,中年相貌,戴着眼罩,是个独眼。黑衣人旁边放着一个沉重的黑箱子,但他闭目养着神,完全不去管它,粗心大意地信任着这里的治安。
那儿除了他和他的黑箱子,还空了两人的位置。当然,还有许多人站着,但他们都没往这里坐的意思,见到真夜这样做了,他们先是盯着他,接着都若无其事地撇开了目光。
真夜轻松地坐了下来。旁边那位黑衣人,察觉到旁边的空地来了人,睁开眼睛。他的眼球是浅色,上下转动两番,像一颗滚动的保龄球,最后,那颗保龄球停下来,投注在真夜身上。
真夜稍微昂着头,漫不经心地朝他点了点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好像他是来巡视领地的傲慢公爵,和别的领主打招呼。
黑衣人凝视着他,好像在考虑做出如何的选择。过了一阵,他也朝真夜点点头,接着,便不再看真夜。
刹那间,其他窥视的目光便自然地松了绑,从真夜和钻石周围消失了。
“坐吧,要考试了。”真夜抬起头,神情自若地对钻石说。
真夜开口的时候,钻石正忙着学真夜,坐下来时,也搭起自己的两条腿,将手搁在腿膝盖上,昂起头,假装自己是另一位领地上的公爵。只不过没有黑衣人愿意和他再演一趟了,只有他自己在那里自娱自乐,给自己壮胆。真夜说的话,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只是茫然地望了真夜一眼。
大天使又从衣服里拿出了文书。上面赫然写着:“天使晋升任务——第一项”,接着便是大片空白。
钻石望望文书,又看向真夜,实在是没有懂。
理解了一会,他眼睛转了一圈,吓了一跳似的,先看看这里站着的那群怪人,再看看真夜。这一刹那,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很快,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长官,不会是,你要让我,抢银行吧?”
“不是。”真夜看了看头顶墙上的钟表,轻描淡写地否认,“只是让你做准备,马上就来了。”
钻石松了一口气,立刻抿起嘴唇,眼睛一转,朝真夜举起了手:“长官!我想—”
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古怪动静,好像是人的惊呼,又好像有敲打东西的捶打声,十分嘈杂。那些声音复杂地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异常的氛围,似乎说明有事发生了。
钻石被吸引了,手还举着呢,就往那里瞧。
厅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许多人像钻石一样,都稍微侧过头,朝那扇大门斜瞟而去。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镇定或漠不关心,像真夜,和他那位旁边那位黑衣人。
呼应了他们的凝视,好像感染病一般,那震耳欲聋的动静碰的一声砸开了银行的大门,木门绵软无力地朝旁边倒去,从外到内卷起了股小小的旋风,其和躁动、诡异的氛围一起扑面而来,抓住人的脚脖。实在震得人晃神,以至于许多人恍惚了几秒,才发现与风同行的还有两位伙伴。
一位穿着黄风衣,他无意遮挡自己,将悍然、健壮的脸,对准这里的所有家伙,就像他手里的枪支。
另一位稍微站在后面一些的地方,穿着黑棉衣,他的人和他的枪一样,意志很不坚决,对着厅里吃不准地左右乱晃。
“柜员!”黄风衣怒吼着,“打劫——!”
银行里响亮地响起他的回声:打劫!
一阵悉悉索索的翻阅报纸声响了起来,作为他的回应。
那些客人们,看报纸的,喝茶的,抱箱子的,听到他这么说,默契地无动于衷,毫不慌张地低下头来,要么把脸埋在报纸里,要么闭目养神,在柜台前取钱的,则数自己的钱,朝门口走去,毫不关心抢劫犯的举动,更别说他的话。
这对一位抢劫犯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但黄风衣似乎毫不介意,他说完自己的台词,见那些人不理他,也不露怯,相反,他顺理成章地把那些坐着的、站着的,甚至若无其事离开的人当成空气一般,径直往一间没客人的柜台走。而那黑棉衣的家伙左右斜瞟,软弱地跟着他,躲在他身后。
黄风衣举起枪,从金栏杆的缝隙穿过去,向柜台后的柜员讲话:“好了!钱给我!”
柜员从刚才起,根本没看黄风衣一眼。这时听到命令,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黄风衣,好像早就等着恭迎这位客人一般,放下记账笔,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回答道:“好的,先生。”
“看到没?”真夜转头问钻石。
钻石手举了好一阵了,也不嫌手酸,完全被人类的闹剧吸引了,本来他想假借说肚子痛,去厕所看看。他觉得,这是个完美的逃走的好时候,同时也确实迫在眉睫。但这下全忘了。
这种抢劫景象实在有些怪异,没有人惶恐,习以为常,就连柜员也一个样,回答得无比平静,好像正无聊地迎接着客户!他活了六十六年来,也是第一次见呢。
他想了想,觉得真夜问的就是这两个人,回答他说:“他们手里拿着枪……是来打劫人类的吗?”
显然钻石没说错。真夜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点了点头。
接着,真夜望着他,理所当然地:“好了,考生,你天使考核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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