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在沙沙的河流卷动中,他们向河流上方游去。这时水变得不太听话,它试着把他们压下去。但气泡顶住了它的压力,将他们往上带。于是,只见河水越来越浅,越来越亮。而当钻石手摸到黑泥的刹那,河水的那层光亮,到了异常尖锐的程度,忍不住让钻石眯起眼睛。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泡泡破了的声音。拂来的微风送来新鲜冷冽的空气,以及嘈杂的争吵。
钻石渐渐适应了阳光,又觉得有点冷,这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正躺在一片宽阔的黑泥地上,河水从眼前滚滚流过,波浪时不时打到长有青草的黑泥地上,让黑泥变得软烂。
他的身体沾满了水,又沉又重,还都是泥水和草腥味混合的味道。他嫌弃地拍了拍,当然味道一点没散。
索伦躺在钻石旁边,还是没醒,闭着眼睛,一副溺水人的样子,好在胸膛上下起伏,看样子只是一头睡了过去。
真夜站在一边。和他们一样,他也浑身湿漉漉的,但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完全习以为常。此刻,黑水从真夜金色的发丝间淌下来,流过他的侧脸,又钻进他的脖子,和他的黑西装融为一体,又争先恐后地从衣角和裤腿钻出来,像是急着逃离这个家伙,避免被他捉住惩罚。
真夜无动于衷地抬着头,凝神盯着某处。
他们处于大桥的下游位置,他望着的是不远处的大桥上方,离他们大约有一百米远。那里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像金池的集市一样热闹。
“钻石。”真夜忽然说。
“真夜长官。”钻石同时说。
真夜顿了一下,冷冷地:“你先说吧。”
钻石挠挠鼻子:“谢谢你……。”
钻石有些怕真夜笑话他,眼神闪烁,但真夜只是无动于衷地命令道:“帮我看着他吧。”
钻石不笑了,下意识地点头,接着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真夜是让他看着索伦,不要让索伦再出事。
真夜说完,径直走过黑泥地,接着穿过连接黑泥地的河梯,朝大桥那里走去。
警察们正吵得激烈,先是撞车,两个人掉了河,肯定救不回来了,还死了一个人,那光头流着血,嵌在车里,像个可怜的夹心饼干。西维家的人都停下车,围着那辆亡车,揭下帽子哀悼。领头的那位和署长,也就是蓝制服的小胡子交涉着,希望放他们走,回去举行葬礼。署长很不耐烦,指出死的家伙是肇事者,必须要扣下来。而署长的下属不知从哪里抓到一个很矮的胖记者,他刚才拍照时相机冒的火花太吵,被揪了出来,正要署长处置。大家都知道,他所拍摄的东西,绝不能见报。记者哇哇大叫,像只乌鸦,恨不得啄掉下属的眼睛。
独眼的格林站在人群外,对着河水脱下帽子,置身事外,朝大桥鞠躬哀悼。
他直起身来,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一位金发青年正朝他们这里走过来。他走过哪里,哪里就留下黑河的黑色痕迹,看上去像人污渍的魂灵。
真夜金发还是湿的,身上也都是湿的。他看到格林,走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朝他鞠了一躬,像这儿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会客厅,他是个谦逊的,不认识任何人的来客来客。
“您好,这位先生,不知您是不是警察。如果您是的话,我希望您能向署长通报一声,我需要见他。”他礼貌地说。
格林微笑着,过了一阵,意味深长地说话了:“真让人意想不到……您真是客气。”
“我尽我所能。”真夜直起身,凝视着他,“也不让朋友们失望。”
格林点点头:“那么,……如您所愿。”
他转过身,向那群争吵的家伙们拍了拍手。
“两个落水的人死了,他也以命抵命了。我想不出您除了私怨,有什么理由不放我们走。”领头和署长交涉的是位年轻人,面色苍白,身材高而瘦削,略微驼背。和别人不同,他身穿一件灰色呢子西装,面色傲慢,柔声细语着,“还是说,我们和那位无辜的记者一样……被抓起来只是为了泄忿呢?”
署长的眼睛已露出被冒犯的、愤怒的光线,但还摆着威严的架子:“请不要这样说。”
旁边的警察不服气,快人快语:“我倒是记得,这位无辜的记者,当初报道了西维正式继承家产的新闻,语气热情洋溢!”
周围原本骚动的人群越来越安静。署长和厄灵都注意到了,他们下意识地停止了对话,看了过去。
人群已经分开了,真夜从中走了出来,身边跟着格林。
“海诺署长,他们没死。”真夜没有看厄灵,彬彬有礼地对名叫海诺的署长鞠了一躬,“我刚才在河边发现了他们,都还活着,他们被水冲到了一百米外的黑泥地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真夜,他全身都冒着黑水,靴底还有黑泥,但在他们的目光里,好像他身上的不是污泥浊水,而是血。也许是真夜汇报的态度,他的语气笃定、悠闲,更像个下命令者,不是救人者。
厄灵眯起眼睛,冷视真夜,却没讲话。
而真夜呢,朝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海诺怔了一下,立刻郑重地:“辛苦您了,真夜大……。”他咳了声,大声改口道,“这位小伙子!麻烦您带我们的警察过去瞧瞧!”
几名警察不用署长再命令,已经机灵地站了出来。
厄灵背后几位黑衣人,原本围着车和尸首,见状也站起身,警惕地想跟着走。但很快他们停住了步伐,因为格林,那位独眼人,慢悠悠地走到厄灵面前,停了下来。
厄灵想要朝他笑,但只是嘴角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有何贵干?”
他连格林的名字都懒得叫,格林却不在意,微笑地回答道:“你们不能去。”
厄灵只冷笑道:“格林,你不要自以为是。”
格林不慌不忙地:“那就请你回去告诉西维吧,让他叫我不要自以为是。他才是你们家管事的那个,而不是你。是不是,厄灵?”
他说完,直视着厄灵,等他的回答。
厄灵回瞪着他,他那苍白的脸慢慢抹上一层灰红的色彩,像是被戳到痛处,就要发怒了。但过了一阵,他朝等在他身后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猛地转身,向他们的车走去。其他黑衣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而被警察抓住胳膊的矮胖记者见状,着急起来,忽然全力挣扎,警察一没防备,他挣脱束缚,钻入人群,趁机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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