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一惊，真夜立刻看向一侧，对着灌木丛林使出了火咒，果然好几人跃出，朝他们冲来。钻石则朝另一侧开枪，密林间又冲出十几人。
真夜拉住小麦缰绳，小麦回应一声，跑了起来，但没跑几步，小麦抬起前蹄，发出高亢的呻吟。
前方不远处，数十人围聚。
他们包抄了过来。他们背后，被钻石和真夜打晕的两个假货天使紧闭眼睛，躺在马上。
是圈套还是复仇？钻石和真夜紧紧地看着他们，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那群人身穿赏金猎人的制服。他们不急着靠近钻石和真夜，也不急着将正背着、枪口对着天空的枪拿下瞄准。相反，他们从背后取出弓箭，以锋利的银箭头对准这面。
“束手就擒吧。”领头的在呼喊，是位中年人，踌躇满志的样子。
三十多个箭头闪烁冷硬光芒，钻石听到真夜在轻蔑地冷笑。
真夜跳下骏兽，钻石见此，也下了来。
真夜毫不躲避，甚至朝着面前的人上前一步。他们谨慎地拉满弓箭。没有人会低估被追捕的大天使，可他在这么多箭头之下，能反抗到什么程度呢？
钻石朝后退一步，紧贴真夜后背，将自己作为护盾，抵抗真夜背对着的那些赏金猎人。
这么多人，该怎么对付？他绞尽脑汁，转动脑筋，还没想好，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寒冷的、强大的气体。它应是令人恐惧的，但钻石并不怕，因为那气体从他后背传导至手指尖，就像一层保护甲，将他置于安全之地。
眼前人的脸色却变了。他们握箭的手开始发抖，呼吸也变得粗重。一阵强烈的恐惧感就像预兆般袭来，令他们觉得大难难逃。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很容易找到罪魁祸首。因为眼前那位大天使紧盯他们，紧盯弓箭锋利的箭头。
银色箭头颤抖，在僵硬的手中左右晃动，大天使双目扩开，嘴唇张大，牙齿和舌头如此锋利，他对着所有人微笑，但微笑却十分狰狞，令人想到泥潭里吃人的鳄鱼，忽然就不再漂亮了，简直像个怪物。
恐惧感愈发巨大，几乎像巨山压在围成一圈的赏金猎人头顶，队伍里后排有人痛苦地发出低喃，流下眼泪。紧接着站在最前排的一个人脸色变得惨白，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他慢慢跪倒在地，把弓箭放在一旁，蜷缩身体。
“他在杀人！他在杀人！”领头的中年人反应过来。
队伍骚动起来，尽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恐惧就像风压倒草，朝赏金猎人们扑去。
“射箭！赶紧射箭！”
赏金猎人们的手早颤抖得握不住弓箭，这射出去能得到什么呢？但那句话像救命稻草，所有人前仆后继地拉弓放手。
无数弓箭在林中飞舞，有些软趴趴地掉在地上，有些打到树上。还有些很快，非常快，像主人的愿望。但它们差一点，就差一点，许多乌鸦从天空飞下，就像别的地方射来的利箭，将那些弓箭撞到一边。
领头咬牙，他掏出枪来，直冲真夜而来，连开几枪。那声音太大了，小麦受惊地连叫几声，左右乱窜。钻石转身想安慰它，但小麦横冲直撞，撞倒几个人，朝一片丛林冲去。这面，那位领头摔倒在地，他脸上表情已经扭曲，那是极度恐惧的神色。
“嘘——”钻石手放在嘴唇间，吹起口哨，乌鸦直奔目标，用鸟嘴上下啄着赏金猎人们，嘴巴、脖子、脸颊，翅膀扇过柔软的皮肤，而钻石离开真夜的后背，朝领头走去。
别人被极度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钻石却若无其事地蹲下来，直视领头已涣散的眼睛：“现在，你——”
还没等他说完，这个领头已闭上了眼，背后很重咚咚几声，其余三十几个人瞬时倒在地上，昏厥过去。钻石有些惊讶地转头，这可不是他的力量。而当他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从自己身上涌过时，他明白了，是真夜造就了这一切。
森林一下恢复了安静。
真夜呻吟一声，慢慢地坐到地上。
钻石赶紧跑过去，他有点慌，一瞬间竟想起尤里死时伊思和但丁跑过去的画面。但等钻石手拂过真夜的脸颊，真夜慢慢睁开眼，目光逐渐聚焦到钻石身上，那双眼睛开始含有一丝淡漠的情感，恢复了钻石熟悉的样子，钻石逐渐放下心来。
反正那些人都晕倒了。钻石站起身来，朝丛林深处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在林中片刻，接着又匆匆地钻出来，跑回到真夜身边。
“……小麦跑不见了，没有找到‘泉水’，都在鞍包里。”钻石有点哽咽，他转头瞧了瞧落了一地的弓箭，银的，朝他们闪光，心有余悸，“不能在这里，我们先离开。”
钻石站起来，朝真夜伸手。真夜脸色惨白，嘴唇也泛白，很不舒服的样子，但还是抓住钻石，勉强站起来，因为没有力气，他整个人都压在钻石身上，沉甸甸的。钻石闻着真夜和大地泥土混合的气味，深呼吸着，使出力气，将他拉出密集的人群。
一面走，一面吹口哨，因为钻石记得尤里是这么呼唤小麦的。但很可惜，口哨一阵接一阵，没有任何动静，钻石怕长时间呼唤引来别的人，只好停了。
走到觉得足够远的地方，钻石把真夜放下来。有一条浅浅的溪流，钻石赶紧过去舀水，想给真夜喝。但他舀了几把，水都从手缝滴下来。他有点着急。正在这时，真夜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开始双手舀水。
钻石吓了一跳：“你好点了？”
“能走路了。”真夜声音仍比较低，像哀叹的一口气。
钻石仔细观察着，真夜的脸色没那么像死人了，又伸手摸真夜的脸，也逐渐有了温度，他便相信了真夜说的话，松了口气。
“你刚才用的那个招数，到底叫什么？”钻石说。
水是甜的，带了点泥腥气。真夜喝净一捧，擦干嘴巴，挺平静地说：“你注意到了？”
“……你之前和我打架那次，对孚威、丽兹和曼切特用过。”钻石低声说，他记忆好着呢。再说他那次的印象实在是太为深刻。孚威他们跑以后，真夜直接晕了过去。
“类似于你的附魔。”
“也就是天使的‘灵光’？”
“可以这么说吧。”有鸟飞过，真夜头都不抬一下，“不过你是通过注视别人的眼睛控制他们，我是输出我自己身体里的魔力进行操纵。”
“输出魔力？”钻石说。
“把魔力转化为疯狂，类似于威胁，让他们觉得恐惧甚至晕厥。”真夜平静地说，“我有时候管它叫‘放血’。”
“这个是不是……会消耗你？”钻石犹豫了一下，心里一沉。“放血”，顾名思义，每次真夜这样做，似乎随后都会表现得脆弱许多。
“对。”溪流从他们脚边流过，倒映真夜的面孔，那张脸正坦诚地对着钻石，“和施咒是一样的，但消耗的力量大得多。用一次很耗力气，我现在也几乎不用了，除非遇到紧急情况。”
现在不用？那意思是，以前经常用咯？钻石敏锐地感觉到真夜话里潜伏的用意。不过，他并没有对此追问，因为真夜宁静而脆弱的神色吸引住了他，他试着去摸真夜的手。对他的关心，真夜并不反抗，也不嘲讽，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
钻石着急地：“我们要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一下。”
原地生火？才摆脱了那群赏金猎人，钻石不敢冒险。小麦跑丢了，他们的踪迹在猎犬的嗅闻中必然暴露无遗。钻石像个没头苍蝇般思考，想不到任何好主意。
就在一片绝望的迷惘中，他忽然听见：“我们下山吧。”
钻石愕然地转头：“真的？”
“刚才那个阵仗，恐怕不少秃鹫都来山上了，再在山上很危险。”真夜说，“我们穿河绕道，沿着顺风口下山。那些被我弄倒的人醒来还要好几小时，够我们离开。”
钻石思考着真夜的想法：“但是到了山下，我们能去哪儿呢？”
即使在这时刻，真夜的语调仍然保持冷静：“暂时找个人类的地方藏起来，赏金猎人和假货天使很难在人类的地盘大张旗鼓追捕，即使被人类找到，人类很难对我们怎么样。”
钻石思考了一阵，接着认同了真夜的想法。毕竟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选择供他们尝试了。
“好！你抓住我，我们先过河。”他拽着真夜的手臂，就要扶着大天使向前。
真夜有点不知所措，像一只猫被无缘无故地抱了起来，提醒他说：“钻石，我已经好了。”
钻石皱着鼻子，嘀咕说：“你相不相信我？”
真夜没有说话，但钻石觉得真夜屈服了，因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重了点。
“我来指方向，这样的林子我去的多了。”真夜说，语气听起来有些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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