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嘴唇，不好意思，却不得不诚实地说：“我想尽量绕过眼线，去到米兰达中央广场的家，告诉她伊思的事，也试探下她的口风。”
可是怎么绕过呢？钻石和之前一样，仍并没有头绪，即使之前他们去过猎鹿城，但眼下的状况，谁也不确定猎鹿城街道的看守情况具体如何，有种看一步走一步的意思。
真夜没有说话，钻石忐忑地看向他，钻石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跟没想差不多。
好在真夜看上去并不生气，而是在思考：“我有个想法。”
钻石一下撑着胳膊坐起来。
真夜注视着钻石的眼睛：“除了去米兰达那里，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钻石屏住呼吸，立刻问：“哪儿？”
“‘黑金街’。”
钻石愣了一下，没听过：“这是哪里？”
“‘黑金街’是猎鹿城的黑市，一般人不知道它的入口，但几十年前我常去那里办事。”
钻石反应了一下：“龙舌兰常去的地方？”
真夜思考道：“差不多，认识里面的一些人，虽然已经很远的事。如果和米兰达谈不通，我想去那里问问看。不一定有用，但勉强算个办法。”
钻石跟着他的思路，没想太久就赞成了。他们是需要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不过，具体怎么去，真夜没有详细讲，钻石也没追问，他本来有点想问，但他看真夜不说，觉得真夜有自己的考量。更何况即使真夜说了位置，他现在也一头雾水，不如进城再看。
想到进城，钻石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他们走了这么久，终于到了猎鹿城，不久后就要实施计划。他对着草地发了一阵呆，忽然听到真夜叫他。他嗯了一声，转过头去。
真夜仔细地端详他：“你害怕吗？”
钻石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然后思考起来。思考很快有了结果，钻石毫无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觉得有些，但是其实我没仔细想过。”
时至如今，不再说害怕与否。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即使不去猎鹿城，也要不得不去别的地方。在通缉令中，他们就像疲于奔命的候鸟，至少这次，他们自己拿到主动权。
真夜以忧郁的神色看着他，不知为何是那样的神色，接着真夜低声说：“我有点紧张。”
出人意料，真夜很少会透露软弱的部分。钻石有些惊讶，马上来了精神，义正言辞地说：“那我会保护你的。”
真夜愣了一下，说不好是新奇还是看动物的表情。有瞬间，钻石觉得真夜的表情接近于同情。就在钻石忐忑不安时，真夜认真地说：“我尽力。”
他们对视了一阵。在这安静中，钻石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惆怅情绪，就像一个婴儿突然从睡梦中睁眼看到了整个世界。于这空旷的安静中他只能聆听自己的心声，发现自己对真夜的爱是那么清楚。
钻石不知道他脸上是否对此表现得很明显，也许吧。真夜看着他，喉咙滚动一下，像忍不住似的凑过来，伸手穿过钻石额前的长发，贴住钻石的脸颊。
带着香气，钻石嘴唇被碰了一下。钻石吓了一跳，然后闪电一般，真夜柔软的舌头扫过钻石的唇瓣。钻石下意识地跟随，嘴唇被吮吸的同时，他的鼻子挤着真夜柔软的头发。他不知所措，想伸手去理，却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揽住真夜的脖子。
就像一个人上断头台前朝台下瞥的最后一眼，这个吻展示着他们从未经历过的生活的一角，那是一种平庸的甜蜜，为此人感到激情的伤感，想要为了留住它胆怯地求饶。
钻石眼睛湿润了。仿佛感觉到这种无望，不久，他们同时睁开眼睛，在草地间打量近在咫尺的对方。
钻石喘得全身都在抖，真夜好一些，目光不定地在钻石身上游走：“你尾巴呢？法术隐藏起来了？”
钻石不解，竭力回答说：“屁股后面啊。”
真夜却柔情地告诉他：“没摸到。”
“我尾巴短。”原来接吻时真夜一直在摸钻石的后背，又摸到腰下，“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是也没犄角吗？所以我一般都不会用法术藏起来。”
真夜替钻石捻耷拉在钻石额前的头发，另一只手摸钻石的腰，朝下，还是没摸到：“有多短啊？”
钻石挺不情愿地伸手，比大概食指的长度：“就……这么短……”
他觉得真夜会笑他，真夜果然笑了，低声说：“狗尾巴。”
他手伸进钻石的衣服，朝下探去，钻石抬腰，好叫他能更方便地摸到自己的尾巴。
忽然一下，真夜握住了那条短尾巴。钻石从没让人摸过尾巴，他自己甚至一度不喜欢它，那是他残疾的象征。他从不知道那感觉这么棒，甚至有点恐怖。不自觉间，钻石头皮发麻，呻吟了一声。
他温顺地倒在草地上，真夜紧盯着他，钻石慢慢蜷入真夜怀中，有点意识不清。在陶醉的感觉中，钻石听见风一层层地拂过大地。他眨眼，黑黢黢的森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舞。
穿过树林，刺破树枝，直奔他们而来。那玩意儿越飞越低，扑扇的声音越来越大。
真夜坐了起来，钻石也一下清醒了。那东西扑的冲向钻石，真夜挡了一下，那东西灵活地躲开。真夜伸手，打算施咒。钻石却压住真夜的手臂，惊喜地叫道：“黑猫，你怎么在这里？”
黑猫在空中叫了两声，真夜垂下手。黑猫在空中飞了两圈，亲昵地停在钻石肩膀上。
“这是稀客的乌鸦！”钻石朝露出不信任神情的真夜介绍说。
黑猫用鸟嘴挤钻石的脸。真夜看上去不太高兴，钻石没在意，他站起身来，把松掉的裤子提起来扣好，转头又高兴地摸了摸黑猫。
“你怎么——”钻石戛然而止，他忽然看见黑猫的腿上系了张纸。
钻石抓住黑猫，解开它腿上的绳子，把那封卷着的纸拿下来。捏在手里，他没动。
“打开看看吧。”真夜说。
钻石咬住嘴唇，嗯了一声，过了几秒他才敢打开，因为他不确定黑猫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而这张纸条恐怕即是答案。
一段段字迹随着纸卷摊开，显现出来：
“我的朋友：
家乡沦落，协会会长一贯做派，对天使点头哈腰，只顾保自己职位。如今所进货物一率需要检查，人口进出需要天使同意，每日有进出人数额度限制，且已颁布相应法规，听说所有恶魔居住地进口处都需考虑设置天使，以防闯入，内部也严加看管，定时巡逻。望你知悉。我们也十分不满，正在商议，看有何解决办法。
我与吝啬鬼都安好。
不会法术的美食家”
钻石一口气读完，心口直砰砰的跳。最开始是紧张，接着是松了一口气，看到信尾的自称，他不自觉愣了一下，眼睛湿润了。
相比之下，真夜没那么感动。他从钻石手中接过信，对着信纸读了两遍，沉吟了一阵：“都是代称。”
名字是代称，内容也是。包括稀客写，“我们”在商议解决办法。“我们”的意思十分含糊。
“应该是怕中途出事，信落到别人手中。”真夜说。
又看了一会儿，真夜转头把信纸递给钻石，指着其中一行：“看这里。”
钻石低头去读，真夜指的是“听说所有恶魔居住地进口处都需考虑设置天使，以防闯入，内部夜严加看管”。钻石愣了一下，接着一下明白了。
“……猎鹿城，或许也会这样？”钻石和真夜对看一眼，小声说。
看来，猎鹿城恐怕不太好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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