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怀里的卫九歌平静了下来，颜辞点了灯，擎着灯举在二人中间，以便更好查看卫九歌的情况。
突然的烛光让卫九歌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见那人的脸在烛光后面显现，灯影摇曳，眉目几欲入画。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朗目疏眉，眸光清浅，未冠起的一缕长发垂落在耳畔，卫九歌只注意到，对方垂眸看向他时，眼皮上一颗浅浅的痣。
“可还有不适？”
卫九歌怔愣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我身体已经好多了，多谢仙尊。”
那人唇角微勾，“无碍，举手之劳。”
面前这人，本就艳绝如画中人，这么一笑，便像是死物注入了魂魄，画中人成了现实，活色生香。
卫九歌脸霎时间就红了，他十分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他在清水镇呆了一辈子，即使是镇上被人称道最好看的卖花娘，也不及面前人一分颜色。
颜辞：【沃日系统，这小孩好可爱啊啊啊啊……】
此时的卫九歌还是十五岁的少年，眉眼还没长开，脸颊还带着些婴儿肥，但已经能看出来男主特有的端正清俊，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少年郎，再一联想到书中男主的经历，颜辞不由得潸然泪下。
颜辞：【一想到这么好看的人以后就要被我折辱，想想就难过。】
系统：【别以为我不知道。】
颜辞：【什么？】
系统：【你的xp是美强惨。】
沃日啊不要精准暴露他的喜好啊，系统原来这么高级的么？
系统；【可能你没注意，但你看过的那些小说，男主都是美强惨。】
颜辞：【你们系统还怪高级的嘞。】
系统：【过奖过奖。】
“你的眼睛可是好了？”颜辞道，他看出来卫九歌的眼眸不再像之前那样黯淡无光，而是重新变得明亮，“视物可还清晰？”
“一……一切都好，”卫九歌聂诺道，“跟往常一样，别无二致。”
“那就好。”颜辞说着将灯放下，“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姓，请问……？”
虽然他早就看过小说知道男主叫什么，但是就书中人物来讲，这会他们才算刚刚认识。
“我叫卫九歌，”卫九歌道，“保卫的卫，数字九，歌唱歌。”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颜辞低吟道，卫九歌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仙尊，您在说什么……？”
屈原《九歌》，不过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屈原，也没有这么一篇长诗。只是作者在很后面，写男主持剑杀敌，杀数百而白衣未染，拭去剑上血迹时，如此感慨了一句。这是出自屈原《九歌》的一句诗词，也是作者在作话里表示的创造这个角色的灵感所在。
所以哪怕不很合时宜，作者还是把这句话硬塞到了文中。
“没什么，”颜辞微微顿了顿，“以后唤你九歌可好？”
自己的名字被对方念出来，卫九歌只觉得耳朵微微酥麻，身子颤了颤，“……好。”
颜辞一伸手。
“九歌，把手给我。”
卫九歌愣了愣，很是乖巧地递手过去，颜辞手指按住对方手腕上的经脉，解释道：“你视力已恢复，想来经脉也通畅得以运转，但你之前过度耗损了灵力，经脉恐有破损，所以我来替你查看一下状况。”
“探寻时，你需得全身心信任我。”
卫九歌不疑有他，闭上双眼，然而这时，刚刚被他压制下去的那个声音又重新涌现。
【你在干什么？绝不能让那个人碰你身体一分一毫！你知道他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卫九歌皱眉，【仙尊只是替我查看身体。】
【呵，查看身体，说的好听，】那声音冷笑，【一旦那人灵力入了你体，便会在你体内种下窥视，日日夜夜监视你的身体灵力，直到哪天你终于可以为他所用，他好对你直接下手！】
卫九歌实在被这人吵得头疼，【你说是便是？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是你，你就应该信我。】
【疯言疯语。】卫九歌更觉得体内这声音是魔乱时不知为何缠上的阴物，反驳完后便不愿再回话。而身体里的那个声音，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你不信是么？我知道有些事情，只有你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卫九歌没有理会，那声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随身携带一枚玉佩，放在内衣缝制的口袋里，是隔壁一个王姑娘送给你的信物，她跟你表过白，你虽对她无意礼貌婉拒，但还是很感谢对方，并且将对方执意要你收下的玉佩贴身携带。】
卫九歌心下一惊，经脉里的灵气都跟着一动，颜辞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卫九歌，“你经脉损毁的厉害，小心不要再动了灵气，否则会造成二次损伤。”
卫九歌嘴上称好，心下连忙追问对方：【你为什么连这件事都知道？你是何人？】
【我不是说过了，】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阴骘，但细听起来，音色和自己别无二致，【我就是你。】
……这个人，是他自己？
卫九歌心下震颤不已，但是对方的种种表现，又让他不得不相信对方所说。
【准确来说，】那声音接着道，【我是未来的你。】
“九歌，接下来我要帮你重新梳理一下经脉，”颜辞看着对方体内紊乱的灵力啧啧称奇，灵力乱成这样还能活着，不愧是有着天魔圣体的男主，“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些，过去便好了。”
那声音倒是一顿，片刻后才道：【他居然还愿意帮你梳理经脉？】
明明前世这会，那人只是看了看他的经脉灵力，淡淡说了句自行调养，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他可能会发现我，九歌，】大概是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有些奇怪，那声音轻笑了一声，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们日后再见。】
这边颜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ooc的边缘疯狂试探了，毕竟他看那本小说已经过去了很久，外加这前期作者对于日常基本都是一带而过，他根本不知道原身做了些什么，直到他灵力注入卫九歌的经脉，正准备修复时，脑内传来系统冷漠无情的声音。
【滴，检测到宿主有ooc行为，ooc指数上涨一点。】
颜辞：【……我请问什么意思呢。】
系统：【字面意思啊。】
颜辞：【……】
难不成原身看男主这样的经脉现状都能忍住不去修复？真不怕男主嗝屁了影响自己治疗旧疾吗？
算了区区一点，后面还有九十九点可以挥霍。
颜辞继续用灵力沿着经脉为卫九歌修复破损，逐一梳理。许是经脉的修复太过痛苦，卫九歌咬着牙关眼眸紧闭，额上冷汗直冒，渐渐打湿了刘海，间或忍不住从唇齿间溢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眼见着卫九歌身体摇晃就要支持不住，颜辞扶住了对方的肩膀，沉声安慰：“再坚持一会，马上就结束了。”
卫九歌没有回答，只有鼻尖的汗凝聚成滴落下。
颜辞一边修复，一边忍不住开始心疼。
【男主这经脉……裂得亲妈都快不认识了。】
系统：【他妈本来就不认识他。】
颜辞正欲反驳，突然想起来小说中的设定，沉默了下去。
将卫九歌卖给李竹君的并不是卫九歌的亲娘，只是在水边浣洗时遇到了在被放在菜篮里顺流飘下的卫九歌，见是个男孩便抱回去，用着些边边角角拉扯大了，在盛年时节没什么生存压力，尚且还有养母的情分，一旦到了危年，第一个舍弃的，便是被捡来的无依无靠的卫九歌。
颜辞：【好好的又给我一刀，系统你真不是人。】
系统：【……】
谢邀，他确实不是人。
直到灵力在卫九歌的经脉里通体走过一遍尽数修复完毕，颜辞才收回手道：“好了，九歌，你一会运转一下灵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一股猩甜气涌上喉间，几乎无法抑制，颜辞猛地咳嗽了起来，连忙侧过头去手掩着唇，但那血液还是从指缝里滑出掉落。
颜辞：……
日啊，难怪原身会不愿意给男主修复经脉。
怎么这破烂身体动不动就吐血的？
他不是反派吗？
鲜血从指缝中流下，一点点红晕染在那白衣上，只有几朵血痕，却刺得卫九歌心下生疼。
“仙尊！您怎么了……”
少年的声线不住地颤抖着。
颜辞心道：男主啊你真的很白花，这声音抖得他都要怜爱了。
他不甚在意地压抑住咳嗽，喉间血腥气仍未散，他将手放下，垂眸看了看手心上的一大滩血迹，拿出手帕擦净，淡道：
“无碍，只是刚才灵力耗损的多了些。”
他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却让仙尊为了救他两次吐血……
卫九歌看着颜辞，眼眶微红，“仙尊，都怪我……”
怪他太弱小，太无能，居然还要连累仙尊为他几次沥血，他怎么担得起这样的恩情？即便是让他为对方而死……
即使是死，也无法偿还。
颜辞看着男主那微红的眼眶，大概明白对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男主就是太小白花了，所以才整本书一直被反派师尊拿捏，却从不反抗。他心下叹气，对于现实里小学弟的怜惜，又不由自主地投射到对方的身上，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
“不必自责。”颜辞顶着ooc的风险，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然而他忘记了自己嘴角还带着血，脸色又因为失血变得更加苍白，于是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惨淡，透着浓烈抹不开的病意，“是我身体的原因，和你无关。”
“我救你，你不必觉得亏欠，我想救便救了。”
“可是仙尊……”卫九歌颤抖着道，双手攥拳，指甲几乎戳进皮肉按出血来，他眨了眨眼睛，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下来，“都怪我……怪我受那么重的伤，害的您……”
天呢少年不要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放啊！
颜辞连忙伸手捂住对方的唇。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颜辞道，“不必再自责，我只是吐点血，其实没什么事。”
见卫九歌还是一副悲痛不已的样子，颜辞接着道：
“你若还是觉得亏欠，便好好修炼罢。”
“说不定你日后得道，还能救助我的旧疾，那我也会觉得……”
颜辞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声音柔软，“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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