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镇位于苍州与蜀州交界,地处南方,与京城相去甚远,因事态紧急,陈元调了两只御用的青牛借给了韩千觞。
这种妖物传说是天马与牛妖的后代,能负重物,却又日行千里。
风遇雪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走到门口,便见着两只通体一色的青牛正乖乖被套在马车上。那牛比一般的马还要大上许多,铜铃似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赶车人手里的萝卜,发出“哞哞”得叫声。
风醉秋一身短打站在马车旁,手里握着佩剑,身边竟还有个拿行李的小丫鬟跟着。
她见着风遇雪,面色一变。
只见风遇雪也换了利索的着装,手腕上带着一个空间手镯,不知藏了什么宝贝,身上还有四件防御的法器,显是韩千觞置办的。
她这才明白,韩千觞这回竟是要风遇雪同去的。
“这出门捉妖,雪妹妹也一同去吗?”她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带个伺候的丫鬟而已。”韩千觞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是外人瞧着了,说不得是要误会的。”风醉秋咬了咬唇,轻声道,“就连我方才都差点以为,是将军离不开三妹呢。”
她说到这里,手指紧张的在袖间攥紧,抬眼看着韩千觞的表情,慢慢道,“方才我还以为将军心中有她的,叫人好生羡慕。”
韩千觞面色微冷,许久才嗤笑一声:“风二小姐说笑了。”
此时,韩烈已将马车收拾好了,上前一步,抱拳道:“将军,车架已收拾妥当,是您和风姑娘一辆车,风二小姐一辆车?”
韩千觞听此,面色一沉。
“不,她们俩一辆车,我自己一辆。”
说完,他面色难看地上了其中一辆车。
韩烈茫然地目送韩千觞的背影,心中暗暗嘀咕,将军带着风姑娘出来,不就是想一起的吗?
“还不快出发?”韩千觞坐在车上,恼怒道。
风遇雪见此,只得跟风醉秋上一辆车。
青牛日行千里,一路到朱雀镇也不过是一个时辰。
风遇雪和风醉秋并排坐在马车上,她昨夜被折腾了半宿,今日又早起,正是疲惫地时候,一上车便闭目养神,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风醉秋坐在一旁,看着风遇雪恬静地睡颜。
她这个妹妹,粗苯又有残疾,只生了一副好皮囊,便是不施粉黛,也难掩绝美的容貌。
修长的脖颈微微透着些青色,脆弱的如一只水中芙蓉,仿佛只要人轻轻一使力气,便会被掐断。
风遇雪睡得熟,衣襟敞开了些,便能看见里面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
风醉秋虽不曾经过人事,却也知道这些来自什么。
她面色白的厉害,手指狠狠掐着剑柄,许久才慢慢平复心境。
她身边的丫鬟看在眼里,轻声道:“小姐,别气。风遇雪算什么,不过一个下人。您若与她置气,反而是跌了自己的身份。”
风醉秋冷声道:“对你说的不错。她今日与我平起平坐,仗着的也不过是不要脸勾引男人的把戏罢了。日后,若我做了主母,第一件事,便是将她那张脸划上几道疤!”
而此时,韩千觞一个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正生着闷气。
许久,他才冷声道:“韩烈,沏茶。”
车外传来韩烈的声音:“主子,茶叶在雪姑娘那里。”
暗卫人数太多,坐不了青牛拉的马车,普通的马又跟不上青牛的速度,只能靠修为跟在后面飞。
韩千觞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韩烈心虚地等着韩千觞发话,将风遇雪带到车上来,可许久,他却只等来韩千觞的一声冷哼,不禁心中黯然。
“主子,当初若不是属下去的迟了,也不会……”
“闭嘴!”车帘突然掀开,一阵罡风冲向韩烈的胸口,打断了他的话。
隔着车帘,韩烈看着韩千觞冷若冰霜的脸色,不禁心虚地低下头。
“以后不要再提。”
“是。”韩烈黯然道。
想起那天他带着暗卫赶到小院时的情景,韩烈不禁暗暗后悔,他们终究是晚到一步。
涠洲军战场暗算,韩千觞受伤之后,韩烈带暗卫帮他断后,有几个是受了重伤的。
韩烈心知韩千觞的实力,是以并不十分担心,只是暗卫们的伤势不恢复,只怕反而成了拖累。是以,一直到所有人恢复了七八分后,他们才循着韩千觞留下的记号,在一个避世的村庄中,找到了韩千觞。
那时候,追兵显然是来过。村庄周围都是大水冲刷过的痕迹,刺客们的尸体和兵器散落四处。
韩烈推开小院的门,却发现韩千觞一脸凝重地站在院子里,屋内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韩千觞冷着脸看向他们:“你们来晚了。”
韩烈心中懊恼,带着众人跪了一地。
“属下来迟,请主上治罪。”
韩千觞却连骂都懒得骂他们。
“韩羽,去看看。”韩烈命令道。
韩羽是暗卫中的医修,他只看了风遇雪一眼,便变了脸色:“玉蛊香?”
“怎么解?”韩千觞问。
韩羽吞吞吐吐了许久,才道:“玉蛊香若无解药,需五年方可自然化解。这期间需半年交合一次,方可保中蛊者的性命。”
小院里一片静谧无声。
性子最急的韩淼不禁道:“主子,这也忒麻烦了,不行就杀了吧。”
他话音未落,韩千觞长袖一挥,一道闪电落下,劈得他吐出血来。
院子里再没有人说话。
许久,韩千觞才开口:“人带回府里。”
韩烈悄悄抬头看,只见他那个从来都冷酷暴虐的主子,正盯着小屋的门,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作为暗卫里唯一娶过妻的人,韩烈心中唏嘘,主子这一回,怕是要栽了。
风遇雪睡了一觉,睡梦里什么也没梦见,可谓是一个不错的好梦。
她醒来时便见身边的风醉秋正在用搜魂镜。
通体青色的搜魂镜是一面玉制的镜子,雕刻精美,镜面上泛着微妙的光。
“这就是九品仙器搜魂镜。父亲已将此物传与我,若我与韩千觞成亲,这便是我的嫁妆。”风醉秋显是察觉到风遇雪已醒,她嘴角含着淡淡笑意,轻声道。
“要知道,全苍州的仙器加起来,也不过十件。而九品仙器,只有皇宫大内的焦尾琴,韩家的紫极弓和风家的搜魂镜。”风醉秋看向风遇雪,“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
风遇雪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摸了摸她手腕上的空间手镯。那把紫极弓就在里面。
风醉秋看着风遇雪眼底的惊讶,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风家与我,对韩千觞是势在必得的,至于你,若现在能归顺于我,还有一丝希望。”
风遇雪内心叹息,她很想告诉风醉秋,韩千觞对风家真的很反感,从她这一年以来听到的只言片语,那家伙对风家有种与生俱来的唾弃。
一言以蔽之,风醉秋没什么希望。
风醉秋身边的丫鬟也道:“就是,我们小姐可是韩家未来的……”
小丫鬟说了一半,突然不说话了,只惊恐地看着风醉秋手中的搜魂镜。
只见那仙器仿佛突然被激活了一般,散发出刺眼的强光,镜面的中央,一只螳螂的影像呈现出来。
风醉秋面色大变,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地如同一声尖叫。
“是血螳螂!”
她话没说完,马车突然急停下来,青牛发出一声低沉的哞叫,犹如战场上的一声号角。
马车被抛了起来,一只镰刀一般长满锯齿的前肢突然从马车背后刺进来,瞬间洞穿了那丫鬟的胸膛。
说话的丫鬟仍然张大嘴,惊讶地看着前方。下一刻,马车四分五裂,风遇雪飞在半空中,只见不知何时,一只巨大的血色螳螂横在马车前面。
那螳螂足有二十尺,三四人高,站在官道上,小小的三角脑袋晃着,双翅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它面前躺着一只青牛。
那青牛的肚子被血螳螂咬开,血肉内脏流了一地,偏偏还没咽气,躺在地上无力地呜咽着。
风醉秋虽修为了得,但毕竟是京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甫一见到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彻底慌了手脚,手脚发软地站不起来。
风遇雪倒还算冷静,她爬起来,拽起风醉秋的手,将她整个人麻袋一般的往后拖,任由风醉秋身上滚满了泥土。
此时,韩千觞的暗卫已迎了上去。
韩烈的佩剑闪着火光,与韩淼一人挡下一只螳螂臂。
血螳螂不会说话,两只大眼滴溜溜转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血螳螂看个头便知,已成精许多年了,韩烈和韩淼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二人扛住镰刀已很是困难,很快便露出吃力的神色。
而后,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滚雷,两道闪电从天而降,竟是劈在血螳螂的眼睛里。
那血螳螂吃痛,收回镰刀,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出嘶嘶声响,虽没有什么声音,但它扭曲的姿态,却也看得出它的痛苦,仿佛发出一声声无声的哀嚎。
雷电滚滚落下,一道又一道劈在血螳螂身上。
他的翅膀很快断裂,而后是双臂和脚,再之后是身体。
韩千觞迎风而立,甚至没有拔剑,他只是随意挥手,雷电便如同长了眼睛似的,一道道劈在血螳螂的柔软部位。
很快,这妖物轰然倒地。
韩烈和韩淼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觉察出了一丝担忧。
蜀地生产血螳螂,但这玩意儿怎会在官道上出没?
风遇雪不懂这些,她只是下意识地看向韩千觞,眼睛根本不受控制了似的,停不下来。
下一刻,韩千觞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眸也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这目光一触即分。
韩千觞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冷声吩咐道:“就地修整。韩烈韩淼,前方查看。”
韩烈和韩淼齐声称是,身影消失在前方。
韩千觞走到风遇雪身边,上下打量她一番,淡淡道:“胆量倒是还可以。”
风遇雪心想,过奖过奖,残肢断臂都跟你见过许多回了,一只大螳螂,又能吓成什么样?
风醉秋坐在地上,见韩千觞竟然夸奖风遇雪,心中不禁委屈。她第一次见这般血腥场面,自然是怕的。
她咬咬牙站了起来,此时她浑身都是泥巴,发丝凌乱,狼狈不堪,想到自己这么狼狈都是被风遇雪拖的,不禁很是记恨。
“将军。”然而表面上,风醉秋只收拾心绪,轻声道,“我家的丫鬟方才惨死,实在可怜,能否请将军派人替我埋葬了她。”
那丫鬟的尸体被颠出来,就躺在路边,鲜血流了许多,已是断气多时了。
韩千觞转头看着她。
风醉秋心跳地极快,想临走前母亲的教诲,女子要学会示弱,尤其是韩千觞这般的男人。
这样想着,她的眉宇间甚至带上了几分惆怅。
“韩家的暗卫不出苦力,你若有心就自己挖坑把人埋了吧。”韩千觞冷冷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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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紫极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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