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目光停留了有一会儿,在她过于灼热的注视下,禅院甚尔换了个姿势。
“按你说的,拿赏金的人是你孔时雨。”禅院甚尔愉悦地笑了两声,“我是无所谓啦。”
“……你这人啊!分明理解我的意思吧,这么说也太伤人心了哦?”
交易讲究钱货两清。在这个复杂艰险的世界混,谁都不能保证哪一天面临死亡。
孔时雨提供情报,索取一些钱财合情合理。
沙耶附和道:“谁干这活就会失去它。”
禅院甚尔看了她一眼。
“咒灵不会追到东京专门切了孔时雨,所以要小心啦甚尔。”沙耶抢了孔时雨的手机扔给禅院甚尔。
上面标注着青森地区咒灵现身的地点和具体时间。
沙耶拦住孔时雨,“情报人员很重要吧?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因为陪同禅院甚尔痛失独属自己的东西,就让他单独去好啦!”
这人掌握了关于她的情报,绝不能出事。
看上去没有攻击力,遇到那种咒灵只有一死。
“甚尔,该不会你还处在要人陪着的年纪吧?”沙耶见他拿了手机不走,催促道。
“被你说中了。”
“啊?”
“碰到麻烦事可以丢给另一人,两个人正好。但既然你觉得孔时雨不合适,那就补上空缺,别想着在这里优哉游哉啊。”
沙耶震惊,被禅院甚尔一把薅走。
直到世界变成一片雪白的景色,沙耶还在震惊。
不是,他凭什么?!
她没答应啊!
沙耶没开口,禅院甚尔提醒说:“一百亿。别忘记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仆,工作有你一份。”
“这只咒灵才两千万,算上那些冰块的悬赏,只多五百万。”
“任重道远呢。”
禅院甚尔望着不断倒退的雪色感叹:“太廉价了,诅咒师即使有术式,悬赏居然比不过普通人世界的嫌犯。”
也算另一种方式的废物。
沙耶窥视禅院甚尔的脸色,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看不出任何感情。
除了对她的态度十分恶劣!
讨厌的家伙……
沙耶质问:“惠他们怎么办,任务一天能完成吗?光来回时间就得花大半天呢。”
她根本不想跟来,只想和惠几人在一起。
可恶的禅院甚尔,总是打断她的计划。
被沙耶狠狠用眼神侮辱了的人摸出手机,划了几下,“喏,花销都打给孔时雨了,已经让那家伙带去游乐园了。”
沙耶数了数上面显示的零,更加惊讶的是禅院甚尔竟然还有钱。
可是平日里,津美纪准备的便当肉少得可怜,她跟在两个孩子身后一起到便利店,他们买的食物也属于物美价廉的档次。
既然有钱的话,好好对待他们啊!
人渣!
难道在防备她吃掉他们吗?一个个瘦瘦小小的,该不会是这家伙故意的吧?!
似乎察觉到沙耶的心思,禅院甚尔不快的啧了一下,“喂,别这么看着我。”
好像他偷藏了钱一样……
正常来说,赏金到手很快就被他花光了。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解释:“很久没去赛马场,不知不觉就多出来了。”
沙耶狐疑,不太相信这个人。
盯了一会儿之后,她让禅院甚尔给孔时雨发消息,一定要让惠、津美纪、真希、真依吃好的食物,否则她像青森的咒灵一样噶了他们的东西。
“啰嗦……够严格啊,女仆小姐。”禅院甚尔笑了笑。
远在游乐园的孔时雨打了个喷嚏,半身发凉。
他手里拿了四个冰淇淋,店员给料十分足,手指夹着的蛋卷上堆满冰淇淋球。孔时雨不敢乱动,小心护着,稍有不慎就会被小跑着路过的人撞掉。
“所以我为什么变成了保姆……可恶……”
“你们这几个小鬼,快点出来!”和该死的禅院甚尔一样,那人渣带着沙耶潇洒离开,这四个小孩都想吃冰淇淋就算了,还要结伴去洗手间。
孔时雨暗暗骂道,人渣带的孩子学得有模有样。
他或许上辈子做了对不起禅院甚尔的事情,现在才会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充当工具人。
……
…………
2005年2月■日
■■县■■市■■雪山
冬季的青森涂抹纯白。
枯枝、树叶和一切脏污的人类痕迹被掩盖在大雪下。
虽然受到诅咒侵扰,各地旅馆修改了营业时间导致客流量少了许多,但来往雪乡的人仍旧不少。
诅咒的存在从另一方面来看,变成了旅馆的招牌。
只要入住,有机会听闻、看见传说中的灵异事件,总有爱好这一口的人冲着这点来。
沙耶和禅院甚尔的落脚处,就是打着这种诡异招牌的温泉旅馆。
他们赶到的时候,恰巧青森境内刮起了暴风雪。
温柔的雪花积攒出绵延的雪顶本来是让人不自觉静心的景象,不过一瞬,天说变就变。它逐渐生成暴风雪,刮到崖壁,刮到森林,刮到禅院甚尔脸上。
天与咒缚很强,但大自然略胜一筹。
禅院甚尔没发现咒灵踪迹之前,不想平白无故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被雪打脸。
“看来一天之内解决它有点麻烦。”
雪不知道几时停。
出路被封,即便让他立刻完成了任务也回不去了。
非要在一米多深雪中赶路也不是不行,但禅院甚尔没有理由费劲。
温泉旅馆安静地坐在群山之间。
门口两条狭长的泥巴小路显然是旅馆的人清扫出来的,大约只能通过两人的宽度。
厚实的木质围栏遮挡外侧的风景,另一边是住宿泡温泉的区域。
沙耶穿过积雪,无所畏惧。
禅院甚尔看了她一下,推开温泉旅馆大门。
入口提供了给客人的热茶,和外面冰天雪地不同,旅馆内很暖和。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下。
一个梳着稀疏背头的矮胖男人抬头。
他捧着一本书,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看到禅院甚尔脸色微变,很快露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客人有预约吗?”
沙耶好奇他不放手的书,走过去看,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像是账本。
桌面立起的铭牌刻印着名字:田中雪男。
和温泉旅馆的前缀一致,这人就是老板。
似乎被禅院甚尔的冷淡吓退,田中雪男低声问道:“店里还剩一间双人温泉套房,两间单人房,虽说是单人间但也有独立露天温泉。请问……客人需要哪种呢?”
“双人?”
正常人会询问在风雪天独自前来的客人这个问题?
他只是普通人,看不见沙耶。
如果看得见,也不会是这个表现。
禅院甚尔觉得不对。
田中雪男正要解释,右边廊道出来两个人。
女士珠光宝气,穿着浴衣,支撑盘发的发簪尾端缀着一颗碧绿的玉石,通透闪亮仿佛包纳另一个世界。
一只白皙的手挽着她,浑然不顾及是否有生人在场,男人敞开着浴衣,走在女士身边。
“田中老板,再过半小时把晚饭送到房间来。”男人说。
“我们需要更大的那处露天温泉。”男人看向禅院甚尔,似乎有意指向,“希望这期间没人打扰,钱不是问题。”
他的身材原本属于万里挑一。
可在禅院甚尔面前,他不禁产生了危机感!
以及那么一点点……自卑。
什么时候有这种对手了?!
苦练二十年,他从前对自己相当自信!
和生存危机相比,自卑顷刻了无踪迹,只剩对禅院甚尔满满的不喜。
太轻浮了!
这家伙挺什么胸,大了不起吗?!
真够夸张的……
被他挽住的女士像看见了神迹,两眼放光,想撇开一边的人,碍于面子不好发作。
田中雪男心知肚明,当即答应了无理的要求。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两个人拉拉扯扯,从禅院甚尔身后经过。
女士遗憾退场,和一男的离开了。
从沙耶的位置,将男人的风光看得一清二楚。她下意识拿轻浮男和禅院甚尔比较一番。
脸、胸肌、腹肌,再更深层次,应该都打不过禅院甚尔。
这家伙屑了点,但是自身条件像神的手笔。
沙耶猛猛点头。
“……”
田中雪男的沉默搞得禅院甚尔也沉默了。
这男的不是正牌男友吧?
禅院甚尔突然记起,如果当时按照孔时雨的玩笑去做牛郎,估计他现在也会和刚才的男人一样,成为女人的玩.物。
来钱快,花得快,日复一日沉浸在漫无目的的生命中……
在禅院做垃圾们的笑话,和在普通人当中做丢掉自尊的事,二者有什么区别呢?
离开禅院……他离开禅院的理由是什么来着……
禅院甚尔关于禅院的记忆封藏在深处,揭开箱子的钥匙也随手丢了,他记不起清离开禅院的初衷了。
不过,他现在背离了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
牛郎这种工作或许会让他不愁钱花,给他带来消磨时间、不断堕落的办法,听上去十分完美啊,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这个想法呢。
禅院甚尔耳边好似响起人渣人渣的叫唤。
田中雪男又问了一次。
禅院甚尔好笑地看向沙耶,跟老板要了单人间。
这个笨蛋在做什么啊?那种不入流的身材也能和他比吗?
进入房间,玻璃落地窗清晰可见冒着热气的温泉,和老旧古朴的木质框架不一样的是,客房的装修融合了西式。
禅院甚尔脱了衣服,没管被他的动作吓懵了的笨蛋,径直沉入温泉底部。
大脑回暖,巨大的温差让人清醒起来。
田中雪男,以为他和那个男人一样,需要在温泉“应酬”……
所以会问需不需要双人套房……啊?他的气质难道和那男的很像吗?!
“笨蛋女仆,过来。”
“?”
沙耶气呼呼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呵斥一声:“你才是笨蛋!”
极致苍白的脸隐约泛红,她看了看露在清水外的身材,更正:“大笨蛋。”
禅院甚尔没生气,靠在鹅卵石铺就的石壁一侧,右手伸出水面向后捋了捋头发,好奇地问沙耶:“我像是会出卖自己的人吗?”
沙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她可以不用思考就回答这个问题。
“像什么像,你就是这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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