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小小的酒肆,被前来办案的官差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往外,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前来看热闹的众多百姓。
酒肆内,县令与身为凶案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时方昀沉默而立,面面相觑。
“没想到既然是少将军啊,好巧哈哈……”县令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每每办案,他最烦的就是案件会涉及到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的人。若是关起门来还好说,可现下的这件案子,在他的人来之前,就已经在百姓间传开了。
——着实不好办!
时方昀咳了几声,笑道:“不巧,本将今日是有事来的,没成想竟遇到这等事。不知我与殿下可否先行离开?殿下受了惊吓,继续待在此处,怕是不好。”
县令看了看默不作声地坐在台阶上玩石子的卫不愚,扯出一抹苦笑。
他们是谁啊,扶光将军和澈王殿下,随便拉一个出来,他都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可问题是,现在他身后两位——
黑衣华丽,戴着半个面具的凤黯;以及坐着轮椅一身银白相交,头戴兜帽,银质面具遮脸的白孔雀。一个拿着象征兖帝亲临的金玉令,一个拿着象征太后亲临的孔雀羽。
有这么两尊大佛在,可叫他如何是好?
县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凤黯适时地开口了:“此案事关暗棘,或许和都阿有关,少将军何必急着走?你若实在担心殿下,不妨交给我,我保证将殿下安全送回到府上,如何?”
时方昀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又将探寻的目光落在这位拿着孔雀羽的“白孔雀”身上。他本以为暗棘里全是黑色的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只白色的,还真是稀奇。
白孔雀不方便起身,坐在轮椅上微微俯身,算作行礼,从面具后溢出几声轻咳,紧接着是沉闷又男女莫辨的声音传来:“‘白孔雀’是当今陛下继位前,太后娘娘亲设,并以此来执管暗棘,时至今日,‘白孔雀’所率领的白羽一支一直都是直属于太后娘娘。在此之外都是‘凤凰’执管,少将军不知道我,实乃正常。”
凤凰?可他不是凤黯吗?
时方昀再次看向凤黯,越发想不明白了。可一直看着他的白孔雀,瞬间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直言道:“暗主不愿改代号,完全是个人选择,与暗棘无关。”
凤黯神色怪异地瞥了白孔雀一眼,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一旁的卫不愚,正斜斜扫来的目光。
他与卫不愚今日都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白孔雀”,只道“白羽出,朝堂乱”,可这白孔雀,出来的时机实在突兀,甚至卫不愚都没提前得到消息。
只是不知为何,他看这白孔雀,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眼熟到,让他心生憎恶。
卫不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认真的把玩面前的几颗小石子。虽然不想与他的阿昀有一刻的分开,但今日,他无论如何,都要以凤黯的身份探一探这个白孔雀了。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卫不愚抬起脸来,待对上时方昀的目光,他立马委屈地撇起嘴,向着时方昀伸出双手,带着哭腔道:“呜,不愚不想离开哥哥,不愚好怕怕……”
时方昀看了眼被白布盖住的三具尸体,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掺和了。暗主神通广大,思维敏捷,这等案件,想必难不住你,我就告辞了。”他说着,不等凤黯开口,拉起卫不愚就走,“走吧,回府。”
见状,早已急出了一头汗的县令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大局已定,也不需要他绞尽脑汁地想措辞了。
“既已将本案定为‘花葬美人落金流’的系列案件,那下官便不碍两位大人的事了。但毕竟这是在下官管辖的地界,还望两位大人能允许衙门出一个人跟着两位大人,至少……能将破案之法记录在册。”
凤黯瞬间冷了脸,阴恻恻地盯着县令,沉声道:“你是要记,还是要命。”
这句话看起来是在问他,但县令深刻感觉到自己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流着冷汗苦涩地行了一礼,道:“要命,要命。那下官就不打扰了。撤。”
随着一声令下,围在此处的大群官差,乌泱泱地来,又乌泱泱地走了,只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留在原处,沉默地互相打量着。
……
时白拉着两人回了府,随着他们从校场一同回来的褐色小马好奇地四处打量,见着府中迎出来一群人,它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时方昀身后,却被时白一头顶到了一边。
时方昀回头看了看时白,总觉得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有几分幽怨。
……看来今日去校场没让这家伙尽兴啊。可他身体不适是真,卫不愚的状态也不太对,他不好继续待在校场。
时方昀叹了口气,无奈地拍了拍时白,“好好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时白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了一边。
时方昀看了眼畏畏缩缩低着头站在旁边的小马,思索片刻,转而笑道:“好了,这样,只要你保证不惹事,我允你独自出去溜达。”
时白耳朵一立,顿时兴奋地直蹦跶,可紧接着,就见时方昀就指着旁边的小马,继续开口:“前提是你得带着它在城里转一转,它若丢了,你也别回来了。”
时白动作一僵,收起龇牙咧嘴的表情,转了个身,直接拿屁股对着时方昀,那架势,完全是不想理人了。
时方昀失笑,在时白屁股上一拍,“好了,快走吧。”说着,又去拍了拍小马的屁股,示意小马跟上。
时白一个激灵,往前跑出去几步,它转过头又颇为幽怨地看了眼时方昀,迈开四肢,小跑着离开了。
“这……让马独自出去,会不会不好呀?而且、离日落也不远了,万一走丢了……或者遇到有歹意的恶人该如何是好?”
犹犹豫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时方昀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前方,面露忧愁的怜容。
“那有啥不好的?时白这位大爷可聪明的咧!”不待时方昀开口,白桃就抢先一步接过话头,“我说怜容,你这每日都忧心忡忡的,对皮肤可不好!到时候人还没老,就长出一堆皱纹,可就没人喜欢了!”
怜容惊恐地摸上脸,又很快反应过来,忙放下手,收敛起表情,低眉顺眼地恭敬道:“说什么呢,奴婢既已为奴,何须在意这些。”她的语气间是不易察觉的感伤,说罢顿了顿,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少将军,您说的那位丁香玉公子,被奴婢带回府了。”
时方昀挑眉,看着怜容话里有话的的模样,又看了眼一脸有话要说的白桃,点点头,道:“来人先带殿下下去休息,你们二人,随我进去说。”
只是他刚迈出一步,另一条腿就被人死死抱住。
“不要!呜呜呜,我不要和哥哥分开,我好害怕,哥哥不要离开我,呜呜呜。”卫不愚扑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时方昀的推死活不撒手。
余光扫到旁边的人全都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时方昀有点绷不住了,可还没等他开口,就有一个沉闷、又男女莫辩的声音,满是阴阳怪气地响了起来。
“我不要和哥哥分开~我好害怕~”
时方昀诧异扭头,之前才见过的白孔雀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而他身后不远处,凤黯正站在阴影里。
卫不愚被这么一打岔,一下竟忘了哭,呆愣愣地看着白孔雀,半天说不出话来。时方昀见状趁机扒开他的人,让人把他给带下去了。
听着卫不愚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时方昀揉了揉额角,问:“何事?”
白孔雀转着轮子上前,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时方昀面前。时方昀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展开一看,是三张画像,“何意?”
白孔雀道:“画像是酒肆的老板、老板娘和他们的女儿,我听说了你与殿下今日去酒肆的原因,我只是想知道,殿下昨夜见的是否是画像上的人。还望少将军能帮这个忙。”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若得空,不妨去看看太后她老人家。”
……
承华殿,时方昀刚坐下,手边就有人递来一盏热茶。
热茶下肚,驱散了他身上的些许寒意,“不是让人看着吗,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怜容张了张嘴,最后一转眸,浅笑道:“我这事倒是不急,今日的王府可是相当热闹,不少人都来府上求见少将军呢。”
“哦?说说。”
白桃掩唇直笑,接过话,“今日可不止有人拜访呢!待奴婢慢慢道来。”
“昨日王妃和暗棘的暗主于茶楼救人,可是受到了一致好评喔!之后王妃咳血,也是吓坏了不少人。所以今日一早,那间茶楼的老板特意花钱找了人带他来王府,就是为了感谢王妃的救女之恩,以及带着一众百姓的关心,探望王妃。”
“只是可惜,他正好来晚了一步。来的时候,王妃已经出发去校场了。”白桃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枚通体翠绿的玉牌,双手奉上,“这是何老板为表感谢的赠礼,说是他妻死前留下的,好像……若在黎州的地界上遇到什么危险,拿出玉牌,定能化解。”
黎州?金京城东边沿海的地州,紧挨着金京城。一张玉牌就能化解危机,那可不是普通的东西。
时方昀接过玉牌,上面只有一个“钱”字。只是这入手的质感……可不像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如此大的作用,何老板说送就送了?”
“您救了他的爱女,就算他把全部身家献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但他的全部家当,可不及王府财力的万分之一,咱王府自然看不上,但这枚玉牌不同,恰好能体现他的诚意,所以奴婢就做了个主,代王妃收下了。”
时方昀手指一颤,思绪转了又转,问:“王府这么有钱?”
“王妃莫非不知道?”白桃夸张地捂住嘴,惊呼:“何人不知,太后娘娘曾将自己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产业,几乎所有都转到了五殿下名下,所以现在的澈王殿下,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呢!”
时方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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