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涛被我说中心思，他恼羞成怒，又连着挥了好几鞭，像是要把我们活活打死才肯罢休。
张钰以前不傻，是生了病才变傻的。
我记得那年冬天，特别的冷，天寒地冻的，湖上还结了冰，这冰不结实，大人都不让我们往冰上去。
可余涛淘气，非要去湖上玩，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进去。
都知道，那水如刀子一样锋利，谁也不愿意下去救人。
余涛在湖里挣扎了大半天，也没见个大人过去帮忙。
“活该！”李银龙捡起地上的石头，还朝着余涛砸了过去。
“你怎么能这样！”他还要砸，我不让。
余涛好不容易从冰窝里探出一只手。
“我不喜欢他，他总是和张少爷做对，我不喜欢他！”李银龙不顾我的阻拦，跑过去，狠狠地把他的手踩下去：“让你总是作弄张少爷，让你和他做对，我让你皮！”
“李银龙！你疯了吗？会出人命的！”我也不喜欢余涛，但从未想过要害他。
看见李银龙的做法，我吓坏了。
拉着他就往家跑。
张钰刚好路过，二话不说就下去救人。
余家人离得近，来得及时，抱着余涛就上来，任凭张钰那么小一个人在湖里挣扎也不顾。
“救命！救命！”张钰本来可以上去的，余夫人嫉妒他比余涛聪明，还硬生生将他的脑袋按下去。
我听见声音，松开李银龙的手，就朝着湖边跑去。
“张少爷，张少爷～～～”我不顾危险，瑟瑟发抖地跑到即将裂开的冰面上。
“苏……苏苏……”张钰被冻得不行，声音都在颤抖。
“张少爷，别怕，我来救你！”我趁着冰要裂开的时候，扑了过去，牢牢抓着张钰的手。
可水实在是太冷，我又太小，根本无法把张钰从水里拉出来。
“银龙，赶紧去叫人！”
“姐，我，我不敢！”李银龙瘫坐在地上。
“苏……苏苏……你放手，放手，你会掉下来的……”张钰冻得眼睫毛都结冰了，试图松开我的手。
“不放，我就是死也不放！”我怕张钰掉下去，双手死死抓住他。
湖底冷极了，张钰没扛住，晕死过去。
我不肯放手，大半个身体都跟着扎下去。
张家来人的时候，张钰已经失去了知觉。
后来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怎么都不退，张夫人抱着张钰去了省城，去了大城市，烧是退了，但张钰也永远留在了那个冬天，回不来了。
张夫人不信，也接受不了，寻遍了所有的大夫最后无济于事。
张老爷见张钰傻了，张夫人又不能再生养，纳了妾，生了一个男娃。
屋漏偏逢连夜雨，张老爷没几年就过去了，张夫人虽然是正房，不得宠，张钰又傻了，分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还落了一身的债，说是当时治张钰的时候欠的，要张夫人自己还。
张夫人不懂这些，默默认了。
出来的时候，只领了几件衣服，至于那些嫁妆几乎都被张家扣下了。
所有人都在说。
说张夫人命不好，扫把星出世，连累了张钰克死老公。
是个不详人。
所有人都躲着她。
现如今，只能靠着倒夜香养活张钰。
“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不会嫁给你的！”
“李苏苏，我看你爹说得对，读书真是把脑子给读傻了！”余老爷上来就给我一巴掌：“忘了谁给你钱资助你上学的？现在翅膀硬了想反了不成？”
“苏苏，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以为你知书达理的，应该能理解这男人在外面就是逢场作戏！你这怎么倒吃起醋来了！”余夫人叹了口气，对我失望透了：“怎么说今天都是涛儿的大日子，你这样实在是太没分寸了！”
我冷冷一笑，想着我前世对他们尽心尽力，几年后余老爷中风瘫痪，我不辞日夜照料了十多年，如今也只是一句没有分寸。
心凉了。
我还以为他们心里是有我的，现如今看来，不过只是当我是一个免费的下人罢了。
那我就更不顾上什么了，也没什么可以让我顾及的。
“余老爷，钱以后，我会如数还你！这婚，就让你儿子和他的女人结吧！我恭喜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李苏苏，我看你真是疯了！”余涛气不过，又打了好几下：“外面一堆人排着队等着我，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
“张钰！”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变了好几遍，先是一愣，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笑了起来。
“一个大学生嫁个一个傻子！”
“你这不是在打我们余少爷的脸吗？”
“苏苏，你就算是再气，也不能这样啊，要知道你悔婚嫁给一个傻子，婆婆还是个倒夜香的，别人怎么看我们？”张夫人气得胸口疼：“真是家门不幸啊！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忤逆子！怎么说，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居然放着我儿子不嫁，好好的余家少奶奶不当，跑去给个傻子当老婆，你……你……”
张夫人气得直跺脚。
“妈，消气！”林薇薇赶紧起身给张夫人顺顺气：“身子是自己的，别气坏了，不值当！消消气，消消气！”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消气，消气，消什么气，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余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将林薇薇奉上来的茶打翻在地。
“好啊，好啊，苏苏要嫁给我当新娘子了！”张钰一听这话，高兴得手舞足蹈，都忘了背上的伤。
“苏苏，你别说瞎话了！我们钰儿哪里配得上你！”张夫人捂住张钰的嘴，拉着他就要走。
我不让。
“他不叫傻子，他叫张钰！”我拉着张钰的手：“我就是要嫁给他！我喜欢他！”
这句话憋在我心里几十年了，说出来，终于舒服了。
“好啊，那你嫁啊，离了我，我看你怎么活下去！”余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我恶心：“来人，把衣服给这傻子穿上，让他两拜堂！”
“好啊，好啊，要拜堂，要拜堂！”什么都不懂的张钰乐得只拍手。
“钰儿，别瞎说！”张夫人不想我为难，想把张钰带走：“钰儿别闹，跟妈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不要，不要，我就是要和苏苏拜堂，我要和苏苏拜堂！我要娶新娘子！”
“钰儿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快，跟妈回去！”
“张夫人，我认真的！我就是想嫁给张少爷！”
“这～～”张夫人神色慌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挺好！疯子配傻子，天造地设的一对！”余涛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婚礼也是现成的，你今天要是敢和他拜堂，我就放你走！要是不敢，别怪我……”
“张钰，你娶我好不好？”我一直牵着张钰的手，不肯松开：“就像你小时候一样，不是说过要娶我当新娘的吗？”
我其实更想说：张钰，娶我吧，这样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咱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好，好，钰儿最喜欢苏苏了，钰儿要娶苏苏当新娘！”张钰高兴得像个孩子：“钰儿要娶苏苏当新娘子！”
没人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
前世，余涛就算是走也不肯放过我，用婚姻的枷锁把我牢牢钉死在这余家大院里。
这辈子，我终于能和张钰在一块，我比谁都开心。
他在跑，我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好，咱们今晚就成亲！”
“等等！”余涛故意把身上的喜服弄坏：“穿上吧！”
“这……这……”张夫人自然知道这喜服坏了，不是好意头：“余少爷，这结婚可是大事，喜服坏了，意头不好！！”
这也其实只是张夫人的一个由头，我知道，她是怕我后悔。
“一个傻子，要什么意头！”余涛让下人，强行把破破烂烂的喜服穿在张钰身上。
好端端的喜服就这样糟蹋了。
穿在张钰身上，连合都合不上。
张钰不懂，只觉得新鲜，高兴得不了。
“傻子，高兴吗？”余涛故意将他拦下。
“他叫张钰，不叫傻子！”我把张钰护在身后。
“哟，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犊子了！行，我看你还能唱哪一出！拜堂吧！”余涛也不恼，巴不得甩掉我。
“苏苏，你真漂亮！你看，我和你穿的一样，我是不是也好看！？”张钰疼得脸都白了，孩子的好奇心让他强撑着。
我抬手替他擦干脸上的汗珠子，眼含泪水：“好看，好看，张少爷你穿什么都好看！”
“哎～～”张夫人闻言，眼泪啪啪往下掉：“傻孩子，你～～～钰儿咱们不跟着闹，妈给你买好吃的去！”
“张钰，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我拉着张钰的手，不让他走。
这句话，压在心里许久，问出来，一下就开朗了。
“嗯嗯嗯！”张钰高兴坏了，拉着我就跪下，和小时候一样拜了天地：“钰儿最喜欢苏苏了！长大要娶苏苏当老婆！”
一切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少爷，我还是跟在他身边的小丫头，好似一切都未曾改变。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喜欢张钰，从小就喜欢。
上辈子要不是我爸妈拿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拿捏我，我肯定也要嫁给张钰的。
悔了一辈子，这辈子，我不想再为别人而活了，该还的恩情，我上辈子都都还了。
这一生，我要勇敢做自己。
“大家都瞅瞅，这贱女人自己要嫁给一个傻子的！”余涛算是了了一件大事，心里也是舒坦：“以后她生死与我无关！”
余涛这话有含义！
他们张家在这里说句话都要抖三抖，他特意提到生死二字，那些听得懂为了讨好他自然就不会放过我们。
无所谓了！
我看开了。
“张夫人，张少爷，咱们走吧！”我拜别了张家二老，也算是跟前世做了了结。
“哎！”张夫人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只好作罢自己出来了。
余老爷气得连话都不想和我说，背对着我。
“你说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余夫人想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苏苏，你离了我们余家，以后有的可是苦日子哟！哎……太惨了这孩子！说疯就疯！”
“谢谢余老爷，余夫人！”我跪在地上，态度诚恳：“你们借给我钱，我以后肯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的！”
“哼！”余老爷甩袖，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什么话都不肯再说。
我扶着张钰，刚要出门。
“等等！”余涛拦住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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