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手机屏幕亮了。
冯谁点开,是条短信。
【少爷:学校里挺安全的,你们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
冯谁把短短的一句话看了两遍,在输入框里打字。
【上课时间不要玩手机,好好学习。】
【少爷:知道啦!怎么跟老头儿一样。】
冯谁没再回复。
很快到了中午,学生们结伴三三两两地往食堂去,张正睁开了眼睛,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走,去吃饭。”
学校似乎不止一个食堂,张正与冯谁远远跟着赵知与,进了一栋西式风格的建筑。
一进里边,冯谁差点没反应过来。
从高高的穹顶垂下的二十几盏吊灯看起来华贵又古典,高大的玻璃花窗色彩明艳,穹顶上大片铺展的金色壁画富丽堂皇。
不像食堂,像宫殿。
“漂亮是吧?”张正环视一圈,啧啧有声,“第一次进来时,我也不敢相信,人吃饭的地方能弄得这么金光闪闪的。”
两人在自助区取了饭菜,隔着赵知与几个桌坐下。
周围的学生似乎对一身黑西装,长得挺不好惹的社会男性习以为常,没怎么关注他们,倒是不时有女生看向冯谁,在他回视时又飞快挪开视线。
冯谁的全幅注意力都在赵知与身上。
赵知与身处几十号人中间,似乎是个小团体。
从座位分布和方才走路的先后次序来看,团体的中心是赵知与身边的男生,和赵知与一般高大,脸上总带着笑意。
男生和众人说说笑笑,不时看向赵知与,似乎是特意cue的他。
赵知与吃饭也很规矩,坐得端正,慢条斯理地咀嚼,跟身边东倒西歪,放声大笑的男生形成鲜明对比。
他低着头,只是偶尔回应身边的男生。
冯谁正看着,赵知与突然抬头,目光没有片刻迟疑和逡巡,直接越过人群,射向冯谁。
这一下出其不意,冯谁呆愣地跟他对视。
赵知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吃完饭,冯谁张正仍是远远跟着。
小团体的头目搭着赵知与的肩,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转头跟身后的人说着什么,爆出一阵笑声。
青春飞扬,无忧无虑。
冯谁看着双手插兜的赵知与,背影挺直,垂着脑袋,风不时拂乱头发,露出一截清晰的下颌。
赵知与也在笑吗?
在这么多朋友身边,应该会很开心吧。
下午依旧是待在小办公室,正装女士又来了一趟,换上新泡的花茶和两盘茶点。
“我就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二位先生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叫我。”女士礼貌对二人说。
张正有些不自然,冯谁于是应下:“好,谢谢你。”
冯谁明白,他们只是打工的,沾了赵知与的光才受人礼待,对方不知是老师还是行政人员,但只要是学校里的,在张正看来应该都是值得尊敬的人,让敬重的人给二人端茶倒水,张正心底难免不安。
“你读了多久书?”冯谁问。
“……初中毕业。”张正说,“怎么?”
“我高中没读完。”冯谁说,“半斤八两。”
下午除了去厕所,两人几乎都待在小办公室,人一清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冯谁其实有挺多事想的,但不知为什么,思来想去,最后总是回到赵知与身上。
他打开手机,少爷的短信框里,最后一句话还是上午10点多。
赵知与在上课,他没敢接下去。
他看着那句话。
赵知与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
怎么跟老头儿一样。
开玩笑的语气,轻松的,揶揄的,像个小男孩笑闹着扑过来。
但山羊闪到了一边,没有接住他,欢笑声悬在半空中,被拉长的时间和空白一点点侵蚀扭曲。
下课铃响,冯谁开始打字。
【好好学习,坐在教室里的机会是很宝贵的。】
打完他看了一遍。
嘶,真跟老头儿一样。
东亚愧疚式教育的窒息老登。
他按删除键,皱眉思索。
让赵知与专心学习。
不要像老头儿一样。
像个年轻人。
不要窒息,不要逼他,不要把自己的经历自己的遗憾投射到他身上。赵知与就算不学,就算考零分,以他爸爸捐助的数额来看,顺利毕业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读书肯定是有用的。
冯谁唯一能确认的,只是这一点。
他重新缓慢打下一行字。
【上课学了什么呀?回去能教教我吗?】
打完,他又点开表情,选了个双眼亮晶晶,饱含期待的小黄人。
发送。
赵知与几乎是秒回。
【少爷:彩信。】
【少爷:想学什么,我认真听讲记好笔记,回去讲给你听。】
冯谁下载彩信,是张课程表的图片,用彩笔圈出了今天的课程。
冯谁从语文、数学、西班牙语、艺术与设计、全球展望与研究等课程名上掠过。
好像都挺重要的。
高三的课,赵知与听得懂吗?
如果听不懂,他日日身处此地,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又靠什么支撑着?
冯谁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残忍。
他的目光扫过图片。
【语文可以吗?会教怎么写童话吗?】
上课铃响了。
赵知与没再回复。
冯谁松了口气。
下午有节体育课,隔壁班的学生呼啦一声涌了出来,声音都欢快了几分。
张正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两人远远缀着,来到了室内体育馆。
体育馆很大,看样子能容纳几万人,二楼是看台,因为此时就几个班级上课,只有一楼开着灯。
两人走上了二楼,昏暗中张正四处张望:“诶,在哪呢?”
冯谁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排球场地被拦网隔开,一共有五个排球场并列。
赵知与已经换了球衣,正在热身,背上数字是“7”。
一声哨响,排球被高高抛起,队员助跑、起跳,拍球。
“哇!”张正没忍住出声,“这招好酷,叫什么啊?这小孩怎么跳得这么高!”
“跳发球。”冯谁说。
张正看他一眼:“你还懂这个?”
其实不懂的,但赵知与训练那几天,他晚上查了一下,为了弄懂规则,又看了几场奥运会赛事。
“上学时看别人打过。”冯谁含糊说。
张正看了半天:“少爷是干什么的?怎么一直在跑?”
冯谁看了片刻:“应该是副攻手。”
“副攻?那还有主攻?凭啥少爷不是主攻?”
冯谁叹了口气:“看球赛吧。”
两边有来有往,战况十分激烈。
看着看着,冯谁和张正都看出不对劲来。
“操!这是干什么呢!欺负人不是?!”
冯谁皱眉。
副攻手两人,主攻一人,但二传传球时,只传向其他两人。
赵知与一次次移动、起跳、挥手,都没球传向他。
对面拦网也看了出来,根本不拦赵知与。
冯谁握紧了拳头。
连张正这种完全不懂排球的人都看出来了。
冯谁盯着场内仍在移动的赵知与,看他急促的呼吸和起了红晕的脸庞,慢慢平缓着呼吸。
“也许是战术。”冯谁说,“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出其不意得分。”
“这样啊。”张正似乎不信,“那为什么要选少爷当诱饵啊?”
为什么呢?
冯谁心里一阵刺痛。
他握着栏杆,目光一寸都不移地盯着场内。
这一看,又险些爆粗口。
队员移动时,有两个人总是撞到赵知与。
肢体不协调吗傻逼!
离得远,到底是不是故意,又撞得多重,都有些看不清楚。
但从赵知与如常的脸色来看,似乎只是普通地碰触。
冯谁的手指快速敲击护栏,紧紧抿着嘴。
一个爆炸头,一个眼镜。
比分来到了24:23,赵知与这边23,对方剩一分就要赢了。
冯谁又看向二传手,没什么明显特征,就是个子有点矮,不到一米八。
爆炸头,眼镜。
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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