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过了一旬,上京城的太阳更加炙热起来,许是马上要入夏的缘故,春衫薄,红袖招。
正是因为十几日的那一场蹴鞠,傅泱和李常昭二人也更加亲近起来。本来傅泱想,这位庆王殿下的性子是不会这么随意就与人交好的,他以前就这么觉得,如今也是。
傅泱觉得也许那李常昭也听了皇帝陛下的话,又或者是他的太子大哥嘱咐了他什么,让他带着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世家子,见一见这上京城的繁华热闹,这过了才多久,就那么约着自己去郊外跑马。
傅泱是在当值的时候收到他的帖的,让长亭送过来的。
他好歹是个庆王殿下,想做便做,不做丢下就是。李常昭只是提了一句要去见友人,见傅泱,说是长久不见,已经好几年了,望老太傅准个假。再说陶直老太傅是愿意见长年轻儿郎肆意玩耍的,当即便允了。
陶老太傅或许是年纪大了,友人相较于他而言万是个极其宝贵的珍物,人一生相识之人无数,知己者二三,友人廖廖,见当然是要见的。他欣然应允了李常昭,还嘱咐他,既然是去见友人,便要带友人去喝上一壶这上京城绮丽楼的好酒,再归来,尽兴才好。
另外陶直也知道傅泱,知道北地傅氏唯今就他一人,他十几岁便离了父兄亲姊,孤身一人。但陶老太傅未曾见过傅泱,不知道是怎样一个人物。倒是月余前,傅泱回京时,喜热闹的宜王昕曾在他耳边聒噪,说这是一个在上京城再找不出来第二个好看的人,当时他只是道“莫非你们要看杀卫阶?”一句话便噎得宜王昕无了下文。
在上京城找不出来好看的第二人,这话陶直他是不信,再说一男子能赛过天仙去?况且了他手下兰台李常昭晃悠在那处,已是赏心悦目了。
傅郎?又是如何颜色?
陶植突然就想见见,也只是打趣向李常昭:“若是跑马后有余闲,我请你们两位年轻儿郎喝酒,就在绮丽楼,来与不来,都无妨。”
李常昭应下了。
上京城春日本就来得早,现已是要入夏了。二人约好那天虽是早上,可日头还是大。
傅泱去的还算准时,不过李常昭来的更早,他已经晃悠了几圈,微热的风和光只显得他更明亮,
傅泱见着李常昭的时候,他就立在太阳底下。
“见过庆王殿下。”
李常昭听那马蹄声就知道傅泱来了,抬了头,最先入眼的就是傅泱的那条红抹额,横亘在那张白玉似的脸上,倒也不违和,反是想让人多看两眼。
李常昭想逗逗他,问出了一句毫无厘头的话来。
“傅云汉,你可曾听过白马非马?”
李常昭只回首看他,目光落在他身下的白马上,又道:“你好歹是个武将,若是以后上了战场,骑着匹白马出关迎敌,怕是不妥?”
傅泱找不到话来答他,又觉得李常昭他此话没差错,那个武将在战场骑白马,只道:“殿下说的是,那臣以后不骑便是了。”
这话却恼了李常昭,他皱了眉,只觉得这太阳热的心烦,像是撒气般的道:“傅泱,你我好歹早就相识,你非要在我两人面前唤我殿下,又自称臣吗?我拿你当了旧友,邀你来了这京郊跑马,你却满口上下尊卑,叫人如何尽兴?早知这样,就不叫你来了。”
傅泱刚要开口,李常昭就打断了他,道:“陇西的风沙,没教会你野性,只教会了你上下尊卑吗?”
“臣……”一字开口却无了下言,他不知要说什么,明明有时他也告诉自己,那是李常昭,救自己于水火的李常昭,但他也是庆王,是以庆王之位救自己于水火的李常昭;况且自己也不是当时的傻子,一直都不是,是北地的傅泱。
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与李常昭相处。
两人都只是静静的相视,李常昭看着傅泱的脸,他静得像一面糊,眼睛也看不出喜怒,但或许下面是波澜,因为他发觉傅泱握僵绳的手极紧,指尖发白,连带着那结了痂的疤痕都有些泛粉色。
但人就是这么矛盾,是傅泱突然的松开缰绳,松懈了身体,轻叹了口气。
罢了,你我就是你我,是困在身份里的你我,云汉是云汉,常昭也是常昭,但云汉也是傅泱,常昭也是庆王。
两人之时就是云汉与常昭吧,其余才当是臣下和庆王吧。
傅泱微微开了口,他顿了顿。
李常昭眸意更甚,等他开口。
“殿下,殿下于臣有恩,臣断不敢忘,此大恩无以为报。”
“这话三年前你讲过了。”
李常昭又打断他,这话他次次讲,可自己不爱听。
傅泱只是认真看着他,继续道:“三年后如今我再讲,我还是想说我不会忘了殿下的大恩,臣,不会忘了殿下,今生今世,一生一世都不会忘了殿下。”
李常昭剎那间有些惊愕,耳根子竟有些发红,他知道那不是热的。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说出生生世世这样的话来,他与傅泱非亲缘,密友都算不上,只算点头之交,相助之恩,只是他用了他的取的名,然后成了他的字。
可就是现下,就是刚刚,这位傅四郎,对他说出生世二字。
李常昭有些愣愣的开了口:“你?不会忘了我?一辈子?”
傅泱很是郑重其事:“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一瞬也不敢忘。”
李常昭突然笑起来,“傅云汉,我喜欢听这话,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一瞬也不忘。”
傅泱只是看他,看他笑得有些愣。
傅泱牵着缰绳,身下的白马踱步。
太阳大得晒干了露水,空气逐渐有些干。
李常昭倏地叫住已经骑马背过身的傅泱。
“你是有事情要做的吧?去陇西再来上京定是有事情要做的吧?”
日头正烈,莺歌燕舞莎草软。
“是。”傅泱转身,回答的很痛快,他想李常昭这么聪明,能说问出这话来那估计也能猜到些什么。傅泱记得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自己,上一回,还是三年前,不过自己没答他,如果要是现在他再问,那自己便告诉他,告诉他自己要做什么,只要他问,他就告诉他。
“哦,看来我猜的没错。”
傅泱觉得背后越来越热,定是出了汗,喘气也微微快了些,他仿佛能感觉自己呼出的热气带着周遭都燥起来。
他在等庆殿下问下一句话,他已经准备好了答词。
“那你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那人甚至没有问缘由,他什么也没问,但他一定知道有。
傅泱像是心脏被人微微提起了一段又轻轻的放了回去,明明还在那处,却是漏了一拍,还好抹额挡住了汗,还好抹额本就红,能微微挡住了发红的脸。
他断没有想到,李常昭说的是这样的话,他以为他会让自己给他讲讲全部,从开头讲到现在,再讲到将来,这位庆王殿下是极其聪明的,他怎能不知道?他定是知道的,但他却是说“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这种话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掀起风浪的存在。
傅泱承认,他真的忘不了这庆王殿下了。
黑白两匹马并行,惹眼的很。
李常昭问他,“傅云汉,你的白马叫什么名字?”
傅泱顺了顺马鬃,道:“殿下,此马唤须臾,一瞬须臾。”
“我的马叫春酲,春日正当好的春酲!”李常昭道。
二人热切,分明就是少年儿郎,再见旧友。
半个时辰,日头越升越高,二人把马给了监牧就躺在凉亭里休憩,李常昭闭着眼,听着外面的蝉鸣,道:“傅云汉,我要邀你去北衙,看看我们俩谁的功夫好。”
“那就应殿下的邀,去北衙。”
观文愉快
好喜欢这一章,看了觉得天气很好。哈哈哈哈
春光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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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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