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你们之间一定有人来过,也有人没有来过。我们将在这里活动并用餐。”
阳光和煦的夏末,高一的体育课上,老师抽出一整天的时间把大家带到了玻璃湖边跑步。Pierce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片水面浅浅刚过脚踝的水湾是玻璃湖南岸上唯一游人能够游玩的地方,其他地方则被巨大险要的礁石和湍急的激流所占据,当地人将之称为浅湾。
湿润的风夹杂着淡淡的咸味,海涛的拍打声与海鸥的啼叫连绵不绝。奔跑在混有小石子,海草和贝壳的沙滩上,Pierce崴了脚,只得老老实实地一瘸一拐跌坐在沙滩上的一桩横躺着的干枯的树干上。
“没想到森林葱郁的Morris竟然在海边。”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开阔水景的Pierce感叹道,“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全然不知。”
“是湖,不是海。” Pierce回头,Aaron提着一只纸袋子,坐到他身边,“Morris的北部临面积宽阔的玻璃湖,不只你一人误以为这是海,玻璃湖类似于密歇根州和安大略省交界附近的五大湖。”
“原来如此,难怪一眼根本望不到对岸。”
“你跑完了吗?”
“瘸了,跑不了了。” Pierce指指左脚踝,“脚扭了。”
“我的书包里好像有止痛喷雾剂。” Aaron开始翻书包。
“不用找了,不是很疼。” Pierce话音刚落,脚边一阵清凉。Aaron已经把Pierce的鞋和袜子脱下,把药喷在肿成一只苹果的左脚踝。
“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怎么随身带这玩意儿?用途挺大。”
Aaron没有作答。Pierce站起身活动一下,可想想上完体育课后肌肉酸痛是家常便饭,装在书包里带着其实也不足为奇。
“差点忘了还有吃的,队好长,我等了好久才等到,希望里面的食物还热着。” Aaron开始翻袋子。
Pierce看罢开始掏钱包,“我欠你多钱?”
“只要你肯帮我做最讨厌的生物课作业,就不用担心给我钱。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祖籍是中美洲的某个国家吧。你不太吃当地的食物吗?”
“几乎天天都在吃!我母亲经常在家里为我们做,可是真不是我嘴刁,她其实不太会做饭。意大利空心粉是我的宗教。”
“太棒了!刚好我买的是意大利空心粉,看你在学校食堂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就猜出来你喜欢了。”
“Olive 。。。。。Garden?” Pierce半信半疑,“这家的空心粉不会是橄榄做的吧?”
Aaron仰头大笑:“当然不是,那只是个店名而已。”
“我模模糊糊地记着我父亲在家做饭时喜欢给饭里放橄榄,我吃橄榄到腻,看到橄榄就想吐。” Pierce托起下巴,“他离开我们已经多少年了,我依然害怕在饭里看到橄榄。”
“我很抱歉。。。。得知你的父亲很早离开了你们。”
Pierce耸耸肩,“他有外遇了,撇下母亲和四个孩子跟别人跑了。母亲独自带大我们。在对待婚姻中的不满,有人选择沟通,有人选择暴力,有人则选择逃避。看来我的父亲属于后者,他糟糕透顶,我永远不会变成他那样的男人,以后我必须好好照顾母亲和妹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重蹈抛弃家人的覆辙。”
Aaron低头,笑容消失了。”这就是为什么你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学习,就是为了以后家人有良好的生活条件。。。。。。不好意思,那一定十分的艰难。“
”赶紧吃饭吧,否则饭真要凉了。老师说吃完饭后要去小木屋集合。“ Pierce赶紧转变话题,”你还买咖啡了。“
“那当然了,你有心仪的女生吗?” Aaron撬开一瓶可乐。
想到女生,Pierce已被太阳晒热的脸发烫,“暂时。。。。还没有。班里那个很漂亮的亚洲女生Kelly好像对我有意思,可是被我婉拒了。”
Aaron的脸发红,“Kelly性格又那么甜,你怎么能说不!”
“不可能的事,我配不上她的,而且谈恋爱会影响学业的。”
“Pierce,你的神经太紧绷了,要放松一下哦。”
Pierce离开Morris时,一度认为自己再不会回到这里。他扭头瞅了一眼”即将驶入Morris“的路标,一晃十年已经过去。
再遇Luke两个月后,Morris高中的老校长以及教育部秘书邀请他参加Morris高中的校友聚会,聚会上将有三位校友做演说,毕业十周年的年级里,三者之一的Pierce被选为代表演讲者。
他特地路过以前住的房子,锃亮的窗子是崭新的,外部重新上了油漆,前院种植了一片生机盎然的花园。
那座曾经充满欢乐,也赐予他煎熬的地方,里面早已住进了别人。
Pierce 将车停在了一片树林前。他下车,徒步穿过林子,小山坡脚下流淌着一条流入玻璃湖的清澈的小溪。清凉的空气开始升温,湖畔的日光将树林花草盖上了一层轻薄的紫纱,使神秘的气息飘浮在世间万物之中。Pierce的思绪荡漾在水流青石碰撞的声音里,他顺着小溪继续前行,5分钟的光景,直到他走出树林,地平线和清澈见底的湖水映入眼帘。
浅湾的变化甚大。当地政府专门在沙滩上修建了木板走道,并在两旁种植了喜沙滩气候的奇花异草,横躺的树干已不知所踪,被一座长椅代替。
沙滩中依旧矗立着那栋小木屋。门没有锁,Pierce推门进去。大头针在告示板上依然扎有当地学生在浅湾活动游玩的照片,那些人仿佛音容宛在。他取下其中一张照片,借窗前的阳光细细端详由于时间久远而模糊褪色的细节。
他和Aaron坐在那根树干上,旁边摆着饮料。Aaron搂着Pierce的肩膀开心地笑。
应该就在那时候,Aaron已经喜欢上他了。
Pierce小心翼翼地取下大头钉收起照片,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聚会将在1个半小时内开始。
他又回到了Morris高中。路过上学期间嘈杂的走廊,他眼睛扫过他曾经用过的柜子,此时上边贴满了某个女生的装饰品。
观察着今非昔比的图书馆里,以前自习的房间已经被翻修,摆放着崭新的桌椅,桌子上甚至还放着有电脑。多年前,他仅仅是一个怀有单纯生活与学业目标的高中生。学生时代的奋斗与努力历历在目。
Pierce穿过教学楼的后门来到人山人海的大会堂。大家激动地与对方寒暄打招呼,没有一个人提到Pierce家的遭遇,对当时震惊全镇的新闻的记忆被时间冲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由衷的重返母校的欣慰,和对同学毕业后的工作生涯以及个人生活的好奇。
他会在吗?
他一边演讲,一边在台上搜寻记忆中的人。直到大家热烈鼓掌喝彩,Pierce都没有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Pierce端起他的咖啡杯,不料杯盖没有盖严,咖啡还没有进肚子里,半杯咖啡就这么洒在了自己整洁的淡蓝色衬衫上。宴会仍然在进行当中,他无奈先弯腰先离开礼堂,向盥洗室走去。
早就知道不能这样接连不断地天天喝咖啡,今天应该改喝茶或矿泉水,Pierce想着推门进入盥洗室。
紧接着Pierce脱口而出:“真见鬼。”
Luke正在水池前洗手,抬头从洗手台镜子中看到了刚推门进来的Pierce。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了一阵,两人在水声中站了好一会儿,Luke才把水龙头关掉。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小学里在盥洗室的纠葛。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我现在就应该把你揍一顿,说不定那个家伙会像从前一样从天而降保护你。”
“省省吧。你才做完化疗,能碰到我就不错了,我还没有卑鄙到趁机欺负一个病人。”
简单清理了一下咖啡污渍,Pierce回到了礼堂外的吧台坐下,宴会正在收尾阶段,可以听到里面人小声说话的“嗡嗡”声。Pierce心里突然十分的憋屈,茶或矿泉水也不是他现在需要的。Pierce对酒保说:“给我来一杯Whiskey。”
Luke在旁边的位子坐下,精神面貌比做化疗那天要可观多了,他穿着休闲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脸色泛着少有的红润,“我要一杯Scotch。”
Pierce苦笑,和小学欺负过自己的人一起聚会喝酒?命运真是个高深莫测的转轮。
“果然你的衣服又和你的脸相配了。” Luke挖苦道。
“如果你把嘴闭上,世界将是个更美好的地方。” Pierce喝下一口酒。
“喝酒时说话会把人呛死的。”
Pierce瞅瞅Luke面前的酒杯,“哪个医生说你现在能喝酒了?”
“我说我能喝酒了。”
“你要把自己喝死在这儿我可不救你。”
“我没有让你救。”
“我应该告诉Rob你在你的故乡打听前任,借他的手杀了你。”
“我瞒不住他的,他已经都知道了,我的头依旧在脖子上挂着。”
“如果我记得对,在医院见到你,你是在做最后一轮化疗?感觉怎样?”
“感谢苍天化疗结束了,我当时真的觉得我要撑不下去了。”
“医生是否有计划做后续的治疗?”
“我昨天去做了复查,结果应该明天就出来了,我便知是否要开始动笔写遗书了。”
“我祝愿你的复查结果一切正常。”
“这是你说过的最顺耳的话了。”
”说好话不适合你,我还是更习惯你闭嘴。“
”我做梦都想不到他心里想的是你。“ Luke的脸上泛起一丝醋意,”他爱过你,那个蠢蛋的品味真是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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