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赵青下地回来沈明宜的身影,锅里温着的饭菜也没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来东屋前,他稍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敲了门,无人回应。试着轻轻推门,门吱呀一声竟然开了!
赵青走进屋内,见西侧的床上耸起一个大包。走近后发现是沈明宜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探出一颗小脑袋,赵青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虽然沈明宜的皮肤白皙,气色好的时候,白里透红,但眼下他的脸似乎红得有点过头了!微微俯下身去,伸出手,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落在沈明宜的额头上,赵青顿时眉头皱起,眉心处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沈明宜发热了!
得让他起床吃饭,再喝药了!
赵青轻轻地拍着沈明宜肩部的棉被,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小神仙。沈明宜依旧沉睡未醒,赵青加大些许力度,终于,沈明的眼皮微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还带着些迷茫与惺忪。赵青见状,默默地抬起手,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嘴巴的方向比了一个吃饭的动作。沈明宜还没意识到自己发热了,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起床穿好衣裳后去洗漱。等他洗漱完,赵青也把饭温好了,还递了一碗温开水给他润喉。
沈明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有气无力的,饭后便又回屋子躺着了。就在他迷迷糊糊将要入眠时,赵青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汤来了。沈明宜很是吃惊,这才察觉出原来自己发热了。缓慢地从被窝里挪出来,双手接过这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心中很是无奈,明明才停药没几天又开始喝药的日子了,唉。他微微仰起头,轻启唇齿,深褐色的药汤方一入口,一股浓烈而苦涩的味道便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弥漫开来,沈明宜原本舒展的眉眼瞬间紧紧地皱成一团,那模样像是吃了极大的苦头。喝药不能断断续续,否则只会更苦,他便很干脆的喝光了。一旁的赵青见状,赶忙递上一碗早已备好的温水。沈明宜如获至宝,温热的水流裹挟着残留的苦味顺着喉咙缓缓流下,总算将那浓烈的苦涩冲淡一些,轻舒一口气,他的表情逐渐缓和。
“劳烦你了。”沈明宜感激地望着赵青说道。
赵青点点头,端着碗出了屋。
重新躺回被子里,沈明宜不禁感叹赵伯真是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了药包,想必对赵青也是有所交代。他的脑袋沉得很,渐入梦乡。
昏昏沉沉地病了几天,其间,赵青白天去山上砍竹子做书架,夜里就在他屋内的榻上睡觉。只要沈明宜喊一声,赵青立马就过来跟前,可谓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对此,沈明宜觉得温暖又愧疚,所以当他好转些时,他就琢磨起如何报答赵青。
给他买新的夹袄?给他买好吃的?给他洗衣服……洗衣服?他的脑子顿时清明了,这段时间自己的衣物一直是赵青在洗!脸腾地又红了。正巧赵青将刚做好的书架搬进来,见沈明宜醒来便走过来,发现他的脸怎的又那么红!赵青伸手摸摸沈明宜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而此时床上的人只觉得额上的大手烫人,胸口怦怦直跳。
不多久,一碗苦涩的药汤又端来跟前,沈明宜只好乖乖地服下,苦得他眉头挤成一堆。赵青又递过来一碗,沈明宜喝了一口发现居然是甜的!啊,是蜂蜜水!皱起的眉头渐渐平缓,犹如墨画般的长眉舒展开来,双眸满溢着欢喜,恰似星子闪烁。
“多谢你,很甜!”声音温润悦耳,饱含着真切的感激之情。
赵青原本只是随意地站在一旁,然而在沈明宜那明亮眼神的注视下,竟一时有些失神,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端着碗转身朝门外走去,脚步略显匆忙。
日子就这般过了一月有余,期间赵伯来看过两次,见一切都很妥当,便满意地回去了。
一日,沈明宜起得晚了,不见赵青在院中,便把锅中温着的粥喝了。这几日他觉得精神还可以,便想着不如试着写点话本子换点钱。他从沈府出来已有三年,积蓄本就不多,如今就算休养中,也不好什么都不干。那,写点什么好呢?他坐在书桌前思索起来。
日上三竿,赵青挑着担子回来,担子里装着大包袱小包袱的,看样子是进城置办东西了。也是,再过半月便是除夕。
一日,沈明宜在屋中写话本子,透过小窗,赵青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正在柴房前收拾农具,有柴刀、锯子、斧头……不一会儿,他步入屋中望着沈明宜指着自己又指着远处。
“你的意思是你要出门一趟是吗?”沈明宜问。
赵青点点头。
“会很久吗?”
赵青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摇摇头。
“你往哪边走?午时前能回来吗?”沈明宜又问。
赵青走到门口外,往屋子后的山林一指。沈明宜见状放下笔,跟着出了屋子。
“你是要去后山的竹林吗?”
赵青点点头。
“那儿我还没去过,不然我跟你一起去?”
赵青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那好,你等我一下。”沈明宜将桌上的笔墨纸砚稍稍收拾下,便跟着赵青出门了。
后山的竹林不远,徒步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二人已然身置茫茫竹林之中。丝缕的日光从茂密的竹叶间隙漏下几分,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宛如碎金散落在翠绿的绒毯上。带着寒意的风穿梭其间,竹叶沙沙作响,带着竹子特有的清新气息,绕过鼻尖,撩动着两人的衣袂。赵青放下扁担,从篓中取出柴刀,绕着毛竹走动,仔细察看竹身的纹理与走势,随后,他朝沈明宜比划了个“走”的动作,沈明宜心领神会,往边上走远一些。只见赵青双脚稳稳地站定,与肩同宽,深吸一口气,将柴刀高高举起,用力劈下切入毛竹根部,一下一下,终于听得“嘎吱”一声,高大修长的竹子应声倒下。之后他又如法炮制,砍了好几株。边上的沈明宜看得一愣一愣的,内心肃然起敬。赵青注意到他,食指和中止比划了个“走动”的动作,又指指四周。
“你想说让我四处走走是吗?”沈明宜问。
赵青点点头。
“也好,那你要回去时招呼我一声。”
赵青点点头。
沈明宜往高处走,穿梭于挺拔修长的竹子之间,时而仰头望着高耸遮日的林冠,时而低头对着脚下沙沙作响的落叶。风起,吹得竹林波涛起伏,竹浪滚滚。沈明宜仰着头,微微眯起双眼,感受着风的力量。如墨的长发、月白色的长袍和束着的青色腰带,随风飘舞,衣摆更被风鼓得满满当当,他的嘴角渐渐地上扬,眼里眉梢染上笑意。若是能如风这般自由和放肆就好了!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远处传来的闷闷的砍竹声渐止,沈明宜便往回走。隔着几丈远,赵青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正拿着一把锯子将长长的毛竹锯成一长段一长段,边上放着一捆已经锯完捆绑好的竹段。
“这是要搬回院子里吗?”沈明宜走近问道。
赵青抬头看向他,随后点点头。
“还有没有锯子,我也来帮忙吧。”
赵青一听,嘴角勾起,指着沈明宜细嫩的手,摇了摇头。沈明宜的脸顿时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试试——”
赵青看他那窘样,忍着笑将锯子递给他。沈明宜接过后,模仿着赵青的动作试着锯竹子。他那瘦弱的手臂紧绷着,细肤下的青筋隐约可见,用力拉动锯子与竹子摩擦发出 “嘎吱” 声,一下一下的,却也只在竹子上划出不深不浅的痕迹,仿佛竹子在顽强抵抗着他的努力。这下他的脸更红了。
赵青拍拍他的肩,接过锯子,指指边上的一块岩石,示意他去坐着休息一会儿。沈明宜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照做。他一边看着赵青麻溜地干活,一边发起呆来。
等赵青全部都锯完,又用麻绳扎成一捆捆的,日头也渐渐爬高了。拿起扁担挑起一担重重的竹子,赵青比划着回家。
“这些是等会儿再来挑吗?”沈明宜指着地上的几捆问道。
赵青点点头。
“我抱一捆吧。”
赵青摇摇头。
沈明宜试着去抱竹子,却发现根本不行,这个实在太重了!
罢了罢了,回家吧。
遭遇二次打击的沈明宜有些气馁地走在前头,赵青挑着担子跟在后头。看着他略显失落的单薄的背影,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又偷偷地勾起。
回到小院里,沈明宜洗了手便回屋中继续写话本子,当他抬头时,便可透过前方的小窗看到院子里赵青忙活的身影。眼下,赵青正坐在桃树下,拿着一把篾刀在剖毛竹。看着看着,手里的笔停了,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整个发呆住。忽然,赵青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往屋里望来,视线交汇的瞬间,沈明宜一个激灵回神来,羞赧地低下头假装在写字,胸口怦怦直跳。糟糕,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写话本子,不能再发呆了!沈明宜内心暗暗地叮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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