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以为,皇帝让周贤做主只是让他呈上名单即可,却不想这只是个借口。
“周大人啊,周大人,枉费朕如此信任你!”
皇帝将那本写着新任工部尚书人选的奏折摔到周贤面前。
周贤惶恐地伏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息怒!”
“陈大人,您来评评理!”皇帝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高台,抢过李善捡起来的折子拍在陈翰佑的手心,“这陈光顺与胜天会之人几次三番纠缠不清,光是朕遇刺的卷宗中就出现了两次他的名字。像这样的人,怎配当工部尚书?!”
陈翰佑眉毛轻挑,心里一阵嘀咕:“皇上,卷宗里的确提及国此人的姓名,但臣等早就查明,他和周大人、孙大人一样对手下人做的事毫不知情。”
“证明他是清白的又如何?”皇帝撅着嘴,赌气似的放下狠话,“他能有一次疏忽,就会有第二次!难道朕要纵容这样一颗炸药埋在朕的身边,随时随地爆炸吗?!”
陈翰佑被他这副气鼓鼓的样子逗得直咧嘴,他拱手道:“周大人又要照顾孙大人又要处理朝政,已经好几日和衣而睡了。请皇上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周贤。”
堂下众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集中在皇帝身上。他们知晓皇帝对四大辅臣一向是敬畏有加,从未向今日这般直呼他们的名讳。
看来今日之事,是真的把小皇帝给气着了!
想到这儿,众人不禁为周贤捏了把汗。
“臣,臣在。”
“朕今日就罚你在养心殿好好睡一觉!”
周贤闻言一怔,还是陈翰佑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他才连连谢恩。
“还有。”皇帝顿了顿,又变成了那副冷峻的模样,“工部尚书的人选,重拟!”
*
在外人看来,周贤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殊不知他早就和郭宣禄互换身份,穿着侍卫长袍子侍奉在皇帝左右。
待到皇帝遣散了左右,周贤这才脱下官帽,谨慎地捧着一本厚厚的奏折跪在皇帝脚边:“皇上,这是陈翰佑府上近年来的资金流向,请您过目。”
皇帝并未伸手去接,转而问道:“四大辅臣同气连枝,你检举陈翰佑贪赃枉法,就没想过朕会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吗?”
“想过。”
“那为何执意如此?”
“臣只求问心无愧。”
“周贤。”皇帝俯下身,灼灼地盯着他的双眸,“你在回避什么?在朕的手还没有碰到这份奏折的时候,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为坐稳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周贤从受封兵部尚书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小心。
他奉迎先帝,又在陈、梅二人面前扮猪吃老虎,早已疲惫不堪。他现下最想做的就是走出樊笼,重获自由。
可这种自由,总要先刮掉一层皮。
“臣想做回那个不惧生死、一心为民的善臣。”
周贤挪动着膝盖靠近了一些,沉重的奏折终是触及到皇帝的手背:“还请皇上了却臣的心愿。”
皇帝的内心很是挣扎,他紧闭双眼,粗重地吐纳着带有龙涎香味的空气。良久,他才郑重地接过周贤手中的奏折,将他搀扶起来。
“周大人,还有什么是朕能做的吗?”
周贤一改泰然的神色,苍白的嘴唇抖得厉害。
“周大人是担心自己的妻女?”
听到“妻女”二字,他的眼睛陡然睁大,隐隐蓄满了泪水。
“皇上!臣的妻女都是良民,从未做过收受贿赂、卖官卖爵之事,请您看在臣愿意投诚的份上,饶她们一命!”
说罢,他又要跪下去,却被皇帝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朕虽然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却也知道不能滥杀无辜的道理。”他喉头发涩,握着那双枯皴的手,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周贤恳切地点点头,心中早已了然。
忽地,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李善扯着嗓子使劲叫嚷的声音:“皇上,陈大人派人给您送奏折来了。”
周贤的脸上没有丝毫慌张,他依旧字句铿锵,像是要把这些话凿在皇帝心上。
“除了户部尚书秦叔洸,臣还想为皇上引荐一人。”
他不慢不紧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骁骑营副统领付守均幼时意外溺水,臣恰巧路过便出手将他救下。付家感念臣的善举,便将此玉佩赠予臣。”
付守均这个名字对于皇帝来说并不陌生。
想当初,付守均的曾祖父与庆国开国皇帝曾并肩而战,立下赫赫战功,太祖皇帝登基后便赏给付家一块免死金牌——这枚免死金牌极为特殊,正是周贤手中这块雕有游龙戏水纹样的玉佩。
时过境迁,付家到了这一辈,人丁凋零,一脉单传,付家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付守均这个独子身上。周贤手中这枚免死金牌分量之重可见一斑。
皇帝自然知道他此举意欲何为,一口回绝了他:“周大人,这是你的保命符,朕是绝不会收下的!”
“皇上!”
周贤僭越地扯住皇帝的手腕,在皇帝震惊地神情中将那枚玉佩塞进了他的腰间:“希望这只精兵能助您坐稳宝座。”
“周贤!”
很快,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开门声中。
待到李善半遮半掩地跟着那个太监摔进殿内,周贤早就在郭宣禄的帮助下打开了东暖阁的侧门,回去做他的黄粱美梦了。
“皇上,奴才奉陈大人的命令给您送奏折来了。”
听到那个狗仗人势太监的发出极为难听的声音,皇帝这才收回望向东暖阁方向的目光,眸中尽是肃杀之气。
李善识趣地接过那太监手上沉重的漆盘,低声道:“公公,给我吧。皇上还在气头上呢,不理人是正常的。”
那公公被李善拦在门外足足有一刻钟,这么些个奏章端得他双臂酸软,脾气自然也就上来了。他将那堆花花绿绿的奏章一股脑堆在李善胸口,这才揖手告退。
“好了!像什么样子……”
皇帝扯住使劲朝门口做鬼脸的李善,呵斥道:“垂死挣扎罢了,你又何必往心里去?”
李善被他阴鸷狠厉的神色吓了一跳,说话都不自觉紧张起来:“皇,皇说,上,说的是……”
“你去送送周大人,顺道把郭宣禄叫来。”
还未等李善作出回应,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便闯了进来。
“你俩也太磨叽了吧?我在东暖阁打呼噜打得嗓子都快废……”
郭宣禄痛苦地捏着嗓子,怨声载道,却在抬眸的瞬间,脸上流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呦,看来就是今天了。”
*
亥时末,长安街上灯火通明,冽冽寒风依旧阻挡不了人们对来年美好生活的期盼。他们穿梭于街头巷尾,流连于酒肆妓馆,饮酒乐甚,好不痛快!
今日是真正的年关,闯过去就有新的生机。
只可惜时不待人,有人注定要留在这一年。
随着子时钟声响起,骁骑营将迎来今年最后一次换岗。
“该换班了。”
话音落,人方到。
昏暗的营房后面,一支整装待发的队伍朝城门走来。为首的正是披挂玄甲、腰挎长刀的骁骑营副统领付守均。
“末将参见付统领。”
付守均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参领带着人回去休息,却不想那人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想得到什么答案。
“看到我来,你很惊讶吗?”
付守均玩味地搅动着刀柄上的穗子,冷冷一笑:“也是。每逢年关,都是由骁骑营统领带队把守,怎么都轮不到我这个副职吆五喝六。”
“末将在此任职多年,一直是这个规矩,多问一嘴也是例行公事。”
“懒得跟你们多费口舌。”
付守均扔下一句话便带着那支队伍向城门走去,唯留下参领沈默与他周旋。
“老黄。”
沈参领揽住他的脖子,背过身去低声说道:“付统领知道你想问什么,可你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不说吗?”
见他还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沈参领直咂么嘴:“你傻呀!若是大庭广众地把刘统领害病的消息说出来,胜天会的会众兹定是嘴都要笑烂了!”
“啊?!”这个消息吓得黄参领汗毛直立,眼睛四下里一通乱瞟,“严不严重,需不需要请大夫?”
“这你放心。”沈参领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二位大人情同手足,付统领已经拿出自家的秘药,伺候着刘统领喝下了。”
他将黄参领往营房那边扯了扯,抬手去指那间熄了灯的单间:“你瞧,刘统领都熄灯睡下了。”
黄参领这才松了口气,讪讪地朝沈参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兄弟几个也会去休息了。”
忽地,他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折返回来:“小沈!要是胜天会有异动,随时把我叫起来哈!”
沈参领满脸堆笑地应了下来,转身的工夫,脸上露出一抹嗜血的快意。
“头儿。”
他遁入黑暗之处,朝着那道伟岸的身影微微颔首:“咱们的人已将陈、梅两家团团围住,随时可以动手。”
“沈默。当年陈翰佑踩着我爷爷的尸骨上位的那日,街上也如今日这般热闹……”
付守均紧紧握住手心里的雪沫,骨节咯吱作响。
“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史书上草草一笔,正是他们的一生。
*
听前辈们说,这个题材没有过签的可能。我总结了一下,原因有二:第一,偏正剧,不像网文,不太适合在这里发表。第二,题材不符合主流口味,缺乏“金手指”“系统”这样的亮点,编辑快刀斩乱麻最先斩的就是我。
如此一来,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跑路和曲线救我。
下决定是件很难的事,所以我决定再观望一下。如果这里真的不适合我,还是那句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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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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