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千隐又忽地抬头,把冰凉的脸贴向他脖子,又用冻得发红的鼻尖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蹭,多此一举地证明了一下自己确实很冷,问:“你热吗?”
蒋昭低声笑了笑,声音带着无奈,也掺着些许柔软,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睡吧。”
胡千隐睡不着了,轻声说:“在林子里待了两年多,寨子里待了一年多。”
蒋昭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她在回答他刚刚那个问题,嗯了一声。
胡千隐又缓缓说起:“每天过着非人的生活,吃野果,爬树,跟猴子赛跑......一群陌生人看怪物似的看着我,我跑,他们追,追来追去,我不是跑不过他们,不是打不过他们,就是累了,他们把我按在地上,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帮人刚开始真是粗鲁,个个都想讨我做老婆,哎,人长得太美就是麻烦,不过他们都打不过我......”她嘿嘿一笑。
“还给我喝鸡血,沾着鸡毛的鸡血,说是给我治病......那群人很奇怪,相处久了,也习惯了,后来竟然碰到了会说汉话的人,阿秀,温柔善良,固执深情,还有一条可爱帅气的小黑狗,你也见过。”
她笑着抬头看他,只半睁开一只眼看他:“你真有福,见过他们。”
蒋昭唇角勾起,低头看她安静的眼眸,还是沉默。
“我以为这辈子就跟他们一直那样生活着,早起做饭,吃饭,采药,制药,晒草,打猎,比武,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有时候想想也挺好的。”
“我想吃面了,吃我妈擀的面条,我爸炖的菜,大乱炖,白菜,粉条,肉丸,海带,最适合冷天吃......”
蒋昭静静听着,搂抱着她,看着幽暗的火光,夜风穿过,不刺骨,吹在身上凉凉的。
他说不清对她什么感觉,算不上一见钟情,就是怜爱,爱怜。
他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到她低喃:“你觉得我可怜?”
低头看她,眉头蹙起,倔强又可爱。
不是可怜,是心疼。
***
雨过天晴,山洞里湿冷的空气里混着残存的木柴灰烬味。
胡千隐醒了,意识到自己正枕在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她抬起头,发丝因为静电微微翘起,蹭过蒋昭的下巴。
她眯着眼看他。
他早醒了,沉默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小麦色的肌肤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泽。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胡千隐撑起身子,手掌不经意压在他胸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强健的心跳,她拿手指关节敲了敲,随口道:“感谢,温暖的胸膛。”
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胡千隐揉揉眼,若无其事地整理凌乱的头发,望着洞外新洗的绿色,有些发呆。
蒋昭扯了扯发麻的手臂,嘴角微扬:“睡得好吗?”
“一般。”胡千隐站起身伸懒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
“那再睡会?”他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蛊惑。
胡千隐转头,嘴角勾起一个俏皮的弧度,眸中闪着明亮的光,语气轻飘飘:“晚上再睡。”
蒋昭把石块推开,继续观察,晨光斜射进来,他们看得更清楚了。但除了铁链、铃铛,就是树。
从洞口望出去,满眼都是参天古木,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胡千隐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原始森林都长一个样。
“这是个死洞吗?”她往里走了几十步就到了尽头,是死胡同。“我看这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人为凿出来的。”
“这些树......”蒋昭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没有。”
“你不觉得它们长得太整齐了吗?”
胡千隐走过去又看了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某种阵法?”
“可能是。”蒋昭若有所思点点头。
胡千隐回头看他:“你怎么找到这个山洞的?跟踪的人是谁?”
蒋昭下意识回避看她的眼神,蹲下身收拾背包:“有天晚上,偶然间看到有个人大半夜开车上了山,觉得奇怪就跟上去看,当时也碰到有别的人跟踪他,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山洞,具体情况......我还没查到。”
少年时,不知所以被迫离开母亲,没有父亲,因此他比同龄的孩子敏感,更早知世事,十岁时正式被和吉山收养,这么多年来,和吉山确实把他当家人,当亲人,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与和吉山之间总隔着一层轻薄的透明的膜。
虽说自从他大学毕业后进了公司,公司内部大事小事慢慢地都从和永峰手里移交到他手上,别人都说他是和吉山的宝贝孙子,生意上的左膀右臂,只有他清楚地知道,和永峰才跟他一个姓,和永峰才是和吉山真正的一把手。
涉及到重要的、核心的事,比如选合作对象,定药材厂地,他永远只能在外围打辅助,等他们做好决定了,他再出面露个脸,签个字。
这事由和永峰亲自来做,又千方百计瞒着他,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涉及到药材来源的黑事;要么是涉及到和吉山身体的秘密。
胡千隐显然不相信,走到洞口伸懒腰,清晨山林里的空气冷冽又怡人:“你当我三岁小孩呢,要我跟你合作又不跟我说实话,你们生意人都这么做生意?”
蒋昭背上包往外走:“涉及到一点私事,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查清楚。”
**
胡千隐回到店里,没走几步就被黄加莹拉住,她顶着一张八卦的脸似笑非笑地瞟了眼门外的蒋昭,又盯着她看:“小胡,你昨晚没回来。”
一句陈述。
胡千隐知道她想说什么,先说了:“是啊,我昨晚跟他在一起。”
好像跟他睡觉的人是她自己一样,黄加莹顿时耳尖一红,把她往后院拉,悄声问:“你俩以前认识?”
“不认识。”
“那你昨晚跟他在一起...干嘛了?”
“睡觉啊。”
“我靠!”黄加莹惊叫,双手无意识抠进她的胳膊,“真的假的?那你们这才认识几天啊?虽然他长得帅,有钱又大方,但是谁知道真假呢?万一他都是装的呢?”
俗话说:出门在外,身份全是自己给的。
胡千隐回房换衣服,她只有两套衣服,这件脏了换另件。
黄加莹在房里来回踱步,神色一会激动,一会担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小胡,他真是大老板吗?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很容易就能帮你找个好工作,你就不用每天在这端盘子卖饭了。”
“他那厂子出事了,开不下去的话,他要回家吧?他要走的话,你跟不跟他回去?”
“你都不认识他,万一他在老家有女朋友呢?你不就莫名其妙当小三了?你有没有问过他?”
女人的想象力是最丰富的。
越扯越离谱。胡千隐换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你想多了,睡在山洞,各睡各的,冷得要命。”
她哪有那心思,他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山洞?黄加莹拧她胳膊:“那你不早说,你故意逗我是吧?我还以为你俩真睡了......”
“他长得帅,身材也不错,这种男人很少见的。”胡千隐手里挤着牙膏,从镜子里坏笑着看她,“可惜你享受不了。”
黄加莹瞪她:“我享受什么啊?真是的,有的男人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内心与身体一样肮脏,你个小姑娘千万擦亮眼睛,别被骗了。”
她自己也就比口中的小姑娘大三岁而已。
进了前厅,蒋昭竟然在那坐着,黄加莹慌乱地看他一眼,立马捂住嘴,钻进后厨。
胡千隐套上工作专用的爬满油污的外套,从袋里抽了个口罩正要戴,听到后面蒋昭说:“我明天就走了。”
胡千隐脸色淡淡,嘴角勾起一抹笑:“舍不得我?”
虽然工作无贵贱,但他还是不愿意看胡千隐每天干这种没营养的累活,她既美又强,脑瓜也灵活,当然值得更好更适合她的工作。蒋昭说:“你不想家吗?西安离山西很近,在那边工作不仅挣得多,回家也方便。”
家是家,房是房,房里有人才叫家,她早就没有家了。胡千隐漫不经心摆弄着手里的打包盒:“再过段时间吧,至少把这个月干完。”
蒋昭点头:“行,那就等下个月。这段时间你要小心,千万不要闲得无聊往林子里跑,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他瞥见胡千隐不屑一顾的表情,强调道:“我认真的,你上点心,别说你一个人了,十个你也没办法,好不容易逃出来,惜点命。”
**
盘山公路像一条巨蛇盘绕在山体上,山路本就崎岖难走,现在又下着雨,路面湿滑,蒋昭和罗罗已经开了快一个小时,却感觉离山脚还很远。
“这鬼地方。”罗罗抱怨道,“一个弯接一个弯,开得我头都晕了。”
浓雾裹挟着细雨笼罩着整个山腰,能见度不到二十米。雨刮器飞快地摆动着,依然赶不上雨点在玻璃上凝结的速度。
蒋昭看了眼导航:“还得四十分钟才能到山脚。”
前方又是一个急转弯。罗罗轻踩刹车,车速降下来。拐过弯道时,雾气突然变得更浓了,仿佛一堵白色的墙挡在眼前。
对面突然亮起两束远光灯,刺眼的光线透过雾气显得格外刺目。罗罗把方向盘往右打,车轮几乎贴着护栏滑过。
“卧槽,这人想死吧,这么窄的山路还开那么快。”罗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差点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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