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是天道也不尽然。”看着面前几人惊讶的眼神，有些到嘴边的话无规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连他自己知道的也不是特别清楚，更何况还是这等大事。
之前还有些轻松的氛围在此刻荡然无存，许是大家都察觉到了无规话语下那未尽的意思。
既说天道，却又不尽然是天道。
更是有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似乎是想起了之前在四方城郊外遇上的那只妖兽泰山猿的异常，连叶明轩斜斜靠在椅子上的姿势也端正了不少，将原本还在嬉笑的模样收敛了起来，乍眼一看要正经了不少。
青越看出无规掩在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刚才同声道出的那一声疑问并不是刻意装扮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她在仙界因为天道而出逃，之后落入净海，到达虚无境遇到了观言，再之后二人来到人界，拜入缥缈阁下。
在缥缈阁的这三年她几乎未听到过关于天道的只言片语，翻边藏书楼的古籍竹简也未探查到关于蚩的信息，缥缈山的日子平淡而幸运。
是的，幸运。
至少现在的她看来是这样的。
但现在秘境突然开启，且兜兜转转一圈后还与天道有关，天道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会突然如此，又为何会在仙界那般对她。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她总觉得二者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但这样的念头却只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甚至她都找不到能够佐证的东西。
丝缕念头，抓不着，捉摸不透，这种身在迷雾中无法找寻到源头的感觉，让她有些张皇失措，她命运的尽头被什么东西深深掩盖了起来，只无尽浓雾层峦围绕。
九重天的雷击余韵现在叫她想起来都好像还恍如昨日。
那日细雨落在她羽翼上，随后化成丝丝缕缕的细线将她紧紧缠绕裹挟，几乎都要让她喘不过气来，那样的窒息感与痛楚，即使已经过去很久，但无处可逃被众仙家围追堵截的压迫感也仍让她感到不适。
不止如此，跌落净海中透彻心骨的凉意与痛楚也随之而来。
按照刚才山南师姐的话来说，秘境开启的如此仓促本就不合理，无规更是一句直接道出这其中还有天道的缘故。
天道它究竟想做什么？
即使现在她与观言已是虚无境的身份，按照他所说，天道不可能还知道她的存在，那它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坐在她身旁的观言瞧着她的模样，原本微凉的眸子不着痕迹的暗了些，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最终也不过是伸手将桌上的热茶端起为她添上，看着热气苒苒升起，女子的手轻轻搭在温热的杯壁上后，转头看向无规开了口，问道：“师父，此话怎讲？”
无规摇了摇头，道：“前几日，占天宫大宫主耗尽满身修为接了一道天谕。”
“耗尽浑身修为？”叶明轩惊呼，另一边，饶是平日里最稳重的山南眼中也猝不及防地流露出诧异。
倒是一旁的青越和观言对此并不是很了解，只是浅知占天宫独立于其他宗门之外，门内弟子皆以占卜为主，历代大宫主却从不轻易占卜，深居浅出，异常神秘。
竹简中曾记载，上一任大宫主未能成功飞升，直至寂落也从未卜算出过一卦，到了最后一刻好像仍在等待着什么，未曾闭目。
其余的二人便不知了。
看着青越和观言有些茫然的模样，叶明轩开口为他们解释：“以前有传闻说，历代占天宫大宫主的责任就是为了接收天谕，所以才不可轻易占卜。”
“但据传修真界几乎从未出现过天谕，占天宫也从未公布过天谕的存在，渐渐的便隐匿了下去。”
说完后，叶明轩有话锋一转，感叹道：“但占天宫大宫主已是大圆满修为，接了一道天谕后便将其全部耗尽，这道天谕还真是霸道。”
“明轩，不可妄言。”
“天道之事，不容置喙。”虽是这样说着，但无规的表情却也完全看不出一丝责怪的模样，反而是有些淡然，也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无规：“所以才说这天谕来的突然，大宫主接完天谕后，便寂灭了，但也有人道是羽化了，具体到底如何，无从得知。”边这样说着，边摇了摇头。
青越道：“若按照之前明轩师兄所言，历代大宫主都是为了接受天谕而存在，那之后说是羽化也并不为过。”
但她在仙界待了几百上千年却从未听说过有下届占天师飞升的事情，即便她出不去华云宫，但那些仙娥们却也没少分享新鲜趣事，可她从未听过。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睑，将其中的复杂掩盖了下去，只怕那些所谓接了天谕的大宫主都寂灭了，但为何占天宫要将这样的消息瞒下去？
山南点头，“话是这样说的，也不错，但大宫主真实情况传出来的却是言语不详，这是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正因如此，为师才担心……”
“接到天谕后，朝天宗、瀚海宗等各大宗门长老的想法皆与我相同，但我们却别无选择，无论天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但这也确确实实给了修真界一线生机。”
“也或许是属于你们的机缘。”
见众人皆是露出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无规端起已经凉透了的清茶，浅酌一口后，才道：“之前我说修真界需要如同你们一般的新鲜血液确实不假，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妖界的结界松动，人界祸事频发，其中蕴涵着几分怪异。”
“就像之前的那只泰山猿一样？”叶明轩立刻回道。
无规点头，“不错，这些年你们待在缥缈山上，几乎从未下过山，自然也不清楚，其实早在那泰山猿之前，便已经有不少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
“只不过那时或许还只是才开始，各个宗门也皆将其当作寻常妖兽处理，就算发现其中有蹊跷的地方，也不曾在意，但现在祸乱四起，怪异之处自然也多了起来，便是想压下也压不下去了。”
叶明轩想起之前在四方城见过的那只泰山猿，是由妖兽异化为凶兽的，且在师父的符咒内也能消散的了无踪迹，确实奇怪。
听到无规提起那只泰山猿，青越的心沉了些，彼时叶明轩在收押那只泰山猿的时候，她和观言就在一旁，旁人说不出什么，但她却是知道，泰山猿的消失，分明是因为它身上的生息在消散所导致的。
而这样的生息消散，是因为蚩。
那之前原岐和她说的便不算假，宁白芙在人界历练时被蚩侵蚀心智，因为其原神是瑶池白莲，受到仙界仙气庇佑，不是凡品，所以才能留的一丝生息让原岐来找她寻救。
大荒难的元凶，万年前被镇压的蚩真的再次降临，大荒难时期的惨烈或许会再次出现。
无规自然不知道青越心中所想，继续开口：“无论是妖兽还是凶兽，亦或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番，似不愿面般的叹了口气后才悠长着语调再次开口：“亦或是人。”
果然，下一刻，听到他的话之后，连同青越也顾不得之前的心中所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竟然都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了吗？
无规没对他们的震惊再解释什么，只是道：“大乱或将四起，此刻天道指引秘境开启，或许也是对你们的历练。”
说完后站起身，望着远山空旷，云雾四起，遮掩一片朦胧，其中隐藏着的凶机只怕是很快便要浮现。
回头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他们看不懂的复杂，“因为这些祸乱来的突然，被抓住后消散的也很突然，各大宗门之人皆是束手无策，此刻天谕出现，指引秘境，想来其中或许有破解之法。”
说完后，四下寂静，众人都低着头在思索着什么，唯山间掠过的风声。
接着，无规清了清嗓子，带着一丝明显笑意的语调响起，“当然了，这次前往秘境历练，最主要的还是给你们用作开拓眼界，磨砺实战经验的，要知道前往秘境的路途中也有着不少危险，这些都需要你们自己的化解。”
瞧着大家也还是有些低沉，似乎在消化刚才所知道的东西，无规接着道：“刚才我或许说的有些严重了，修真界是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但这也是寻常之事，江山代有才人出[1]历来不变。”
“师父我还在呢，别怕，大胆的往你们的前途走去，就算真有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替你们撑着。”
“真当你们师父二字是白叫的？”
听到这里，刚才还有些的低迷的气氛散去，叶明轩更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抱着无规的大腿，用着夸张的语调和浮夸的演技，上演了一出师徒情深，“师父，徒儿就知道，您对我们是真的好。”
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用衣袖在眼角处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就怕不被注意到。
见他这般模样，饶是一直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观言也不由的撇开了眼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气氛顿时回暖。
甩也甩不开，无规有些无奈，伸出拂尘在叶明轩头上点了点，随后在看向青越和观言，说：”这次就由你带着师弟师妹前往秘境。”
“那师姐呢？”还未等山南开口，叶明轩便先一步问了出来。
“你师姐另有去处。”
山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青越和观言对视一眼后也冲着无规点头。
“行了，快去准备吧，三年后的宗门大比，缥缈阁的传闻也不能白传，是吧？”说到最后一句，无规有些揶揄的对着观言。
青越见状也笑着冲他道：“是吧？”满是打趣。
观言还能如何，也只得无奈的点点头，随后笑着道了声：“是的。”
回去的路上，青越和观言站在飞鹤上，想着刚才最后无规只提了宗门大比，其他的便没多说，想来也怕是他们过于担忧。
但蚩的存在，想到这里青越抬头向上望去，除了飘忽不定的云层外，天幕静谧，异常平静。
无论如何，这次去往秘境尽可能的弄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
察觉到她的动作，一旁的观言眸色更深了些，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余光落在青越身上，久久未散。
来啦～
[1]出自（清）赵翼《论诗五首·其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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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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