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漪当及心头一震,又在心里将乐康骂了一万遍,她当时只是说有所涉猎,并不曾说一定能治,他到底是怎么向帝后回禀的,但她此时不敢停顿,立马回答:“回陛下,民女在妇人之症上确有所心得,不过,娘娘身上之症时日已久,民女需仔细诊治过后才能给出答复,不敢妄言一定能医治。”
皇帝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他很怕盼来的希望又落空,于是想再出言威慑,但此时却被皇后打断,皇后踢了丈夫一脚,抢过话头说道:“邹漪,你上前来,仔细为我看看身子,无论结果如何,责任皆不在你,且都有赏赐。”
邹漪松了一口气,款步来到皇后身边,这时她刚刚松的那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场中众人的目光也都盯向了邹漪为皇后诊脉的那只手,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滞了。
邹漪这脉足足号了有一刻钟,等到她睁开眼睛,收回停在皇后手腕上的那几根手指后,又静静的思索了一刻钟,这时她开口了:“娘娘放心,您的病症我已有头绪,不过我还要问一些娘娘的私密之事,公主殿下是否要回避一下?”
蜀国公主会意,立马朝着帝后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疾步出了宫殿。
此时邹漪再开口询问皇后,问题也是一些妇人私隐,如每月天癸是否固定,房事是否和谐,平日可曾喝过什么补药……纵使已经活了半辈子的皇后,听着一个小辈问自己这些问题,老脸也不禁一红,皇帝也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因为刚才邹漪问及皇后房事是否和谐时,皇后回应的很是勉强,他强烈怀疑邹漪她是故意的。
一切问完之后,邹漪又看了一眼皇后,只见她今日一身华服,头上插了两根步摇,额头上贴着用金箔制成的花钿,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修饰,如此一番打扮下来,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可是岁月无情,不是靠妆饰就能抹平的,她在想着自己该如何措辞。
皇后见她又沉默了,不由感到奇怪,于是用手轻摇了一下她的身体,而此时邹漪也豁然开朗,算了,何必为难自己,将事实全都讲清楚,到时候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自己身上。
邹漪走向前几步,然后转身跪了下来,向着帝后又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陛下,娘娘,经过民女刚才的诊断,已经确认,皇后娘娘的身体可以再次有娠,不过在此之前,民女有个问题想要问问皇后娘娘。”
皇后初闻自己可以再次有孕,不禁喜上眉梢,可下一刻又听邹漪要问自己问题,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可又无法拒绝,只能答应道:“你且问来。”
于是邹漪说道:“娘娘容禀,民女在蓟北时也曾为妇人治过不孕之症,因此今日看了娘娘的症状,心里多少有了些应对之方,可民女斗胆请问娘娘,今日得闻自身可再次怀胎,是否还要民女继续为娘娘治疗。”
皇后不解其意,而皇帝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可是皇后若再次怀孕会对身体有害?”
邹漪道:“陛下圣明,皇后娘娘虽说身体无碍,可以再次有孕,但毕竟年岁已长,若再次有孕,且不说对身体的损耗,若是处置不当,不但临盆时会凶险异常,有血崩的风险,就算是平安将孩子生了下来,也会对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严重的还会影响寿数,民女恐娘娘会天命不永。”
皇后此时脸色煞白,皇帝的面容也变得无比凝重,他确实是想要个嫡子,但若因此害了梓潼的性命,那是他断不能接受的。
皇帝转过头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开口道:“梓潼,要不还是算了,我们有一个蜀国就已经很好了,就算没有儿子,将来还可以从别的嫔妃那过继一个……”
皇后此时却一改脸色,“不,陛下,妾想有一个自己的儿子,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皇后的儿子当年未满一岁就夭折了。
当初就是在这大明宫里,在皇帝的陪同下,眼睁睁的看着那孱弱的身子在自己面前慢慢咽气,当时对着跪了满地的太医,一贯端庄沉稳的皇后罕见的动了气,声色俱厉的让他们想办法救自己的儿子,可是哪怕她吼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也换不回自己的儿子,因此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乐康进宫陪伴才慢慢的让她走出了失子之痛。
后来皇后一直不曾有孕,经太医诊断,自己身体无恙,只是因心绪不畅,郁结难消,所以难以有孕,后来时间长了,她也就慢慢的熄了心思,觉得没有儿子也没什么,还有蜀国陪着自己。
但此时听面前这女子说,自己还有怀孕的可能,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哪怕有所风险自己也心甘情愿,而且她不也说了吗,那是在“处置不当”的情况下,自己若一切准备稳妥,未必会走到那一步。
皇帝也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因此他转头将目光看向了邹漪:“若朕让你为皇后保胎,你有几成把握让皇后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邹漪真是无了个大语,这还没怀上呢,就想着怎么保胎了,她真想大喝一声不知道,然后撂挑子不干转头就走,可是她要是这样做了,大概率会被抓起来推出去咔嚓了,所以她只好回道:“禀陛下,若是一切按着民女的方法养胎,并且孕中不是太过劳累的话,有七成的把握可保皇后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皇帝嘴里喃喃道:“只有七成吗…”,但随后他开始耍起了无赖:“朕不管,无论如何,朕要皇后有十成的把握能平安生下孩子。”
邹漪一脑门子黑线,忍住火气,温和说道:“陛下,自古妇人分娩都是有一定危险的,小女子不是神仙,无法有十成的把握让娘娘平安生产,但小女子保证,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娘娘保胎。”真是见鬼了,就算是正值妙龄的女人生孩子都有着一定风险,更何况皇后如今……想老蚌生珠也不考虑考虑蚌壳的情况。
皇帝听了这个答复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过也点头放过了邹漪,可这时邹漪又开口说道:“陛下,娘娘的身子的确可以再怀一胎,但是这一胎无法预知男女,若这一胎平安生下后是个女儿,又当如何?”
皇帝愣住了,他刚才光想着皇后生孕的危险,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此时听邹漪说道这层,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皇后开口了:“若是这一胎平安生下后,我可还能再次有孕吗?”
邹漪看着皇后的目光,从容开口:“很难,即使侥幸有孕,也很难将孩子生下来,最后只会是母子俱亡的下场。”
皇后听罢,许久才说道:“没关系,若是生下的是女儿,我亦无怨言,只当天意如此。”
于是邹漪再不好说什么了,从身边的药箱中拿出纸笔,开了一个方子,让皇后照方子抓药煎服,七天后她会再度进宫为娘娘看诊,然后就步出宫殿大门,乘乐康马车回了百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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