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邹漪背起药箱,带着竹茹和南星,跟着那仆妇回府。
国子祭酒掌国子监,身为国朝最高学府的领头人,虽说秩不过四品,但影响力还是举足轻重的,丝毫不比那些三品的各部尚书、中书令之流差。
然影响力是影响力,财力是财力,跟着那仆妇来到国子祭酒的府上后,邹漪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邹漪眼前的宅子位于城西永和坊,看着最多也就三进的样子,住宅坐落在这里的人家多半官阶不高,自从那座鬼宅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后,住在这里的人更少了。没错,离这不远处正是邹漪进京后听到的志怪故事来源地——那座传闻晚间传出过哭声,吓晕过衙役的阴宅。
那仆妇敲过门后,邹漪跟着她一路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正厅,此时国子祭酒秦闻道和他夫人正忧心忡忡,坐在椅子上脸色焦急不已,在看到家里派出的仆妇带回邹漪后,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敢问,这位可是邹大夫?”秦闻道语带犹疑,实在是眼前这女子太年轻了些。
“正是在下,久闻秦祭酒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我之荣幸。”面对天下读书人的领袖,邹漪也慢慢收起心里的各种想法,做足了姿态。
“不说场面话了,既是邹大夫,想来传闻不会有误,我只问你,你会治失魂症吗?”秦闻道心中惴惴。
“啊?”邹漪就愣了这么一瞬,随即道“这种病我只见过几例,其中有治愈的患者,但我无法保证贵府公子一定能治好。”
“这…”秦夫人偷觑自己丈夫,显然不信任邹漪。
“无妨,既是皇后娘娘所荐,想来邹大夫的医术是不差的,还请放手施为,若有意外老夫只当天意如此,绝不会怨怪旁人。”秦闻道倒是对邹漪有出乎寻常的信任。
“竟是皇后娘娘推荐的我吗?”邹漪有些意外。
“不错,几日前拙荆进宫探望娘娘,闲谈之余透露了犬子的病情,皇后娘娘听后就向拙荆推荐了你,说你医术精湛,特别是对一些不寻常的病症最是拿手。所以今天就请邹大夫来了。”秦闻道有些疲惫的说道。
邹漪心里深谢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夸赞,但自己进京以来最为京城上层人士熟知的就是治好了娘娘的不孕之症,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了吧,不知娘娘究竟是怎么得出自己对“不寻常”之症拿手的。
邹漪跟着秦闻道来到了秦小公子的房间。他的房间门禁闭,而且门窗上还贴了许多符箓,她定睛看去,只觉得这符纸和她百草堂那几个药童求回来的很像。
“这可是城中玄都观的符箓?”邹漪询问秦氏夫妇。
“是”秦闻道硬着头皮答道。
待走进房中,看着房间四周墙壁密密麻麻画满了符文和图案,秦小公子的床头四周也各自贴了张符纸,秦小公子此时正在床上沉睡,听秦夫人说,他刚入睡不到一个时辰。
邹漪回头直视秦闻道“你是不是还请过太医院咒禁科的人来治你儿子?”
“是”秦闻道此时已经脸色涨红。
“有效果吗?”
“咒禁科的人诊治后效果聊胜于无,后来请玄都观的法师来做法驱邪后犬子消停过一阵子,但后来有一天犬子突然变得凶狠异常。醒时大喊大叫、撕咬衣饰;眠时睁眼呓语、犹如鬼魅,老夫实在是被折腾的不行,所以才请邹大夫上门,想让你看看犬子究竟是怎么了。”说到这,他不禁用袖袍拭泪。
趁着秦小公子还睡着,邹漪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然后又十分谨慎的为小公子诊了脉,只觉得脉象似有若无,好似下一刻就摸不到了一般,邹漪此时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棘手,但面上不显分毫,将秦小公子的手放进被子里后,他就细细的问起秦小公子的生病经过。
就在月前,一日晚间,秦小公子央求秦夫人能带他出去玩,秦夫人不依,他就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偷跑了出去。
直到掌灯时分,秦夫人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在搜遍整个秦府无果后,她哭着跑到了秦闻道面前,说儿子丢了。
秦闻道闻言呆若木鸡,但随后一边安慰妻子,一边派家丁出去寻人,然后也顾不得脸面,跑到京兆尹府上强行把人喊醒,跟他说明原因后,恳求他能派京兆府衙役帮着找儿子。
京兆尹起初对扰人清梦的秦闻道十分恼火,但看在他是为了找儿子的份上也没抹他面子,派出手下寻人,但找了一夜,仍是不见人。
秦府一整晚灯火通明,秦氏夫妇一夜未眠。第二日三更,就在秦闻道犹豫要不要找金吾卫帮忙时,家丁带回了消息,说有人在那阴宅前的石墩旁找到了晕倒的小公子。
“在阴宅前找到的小公子!”邹漪吃了一惊。
“不错”秦闻道脸色铁青。
儿子被送回来后,当场发了高热,请大夫看过后,只说是吓丢了魂,吃几剂药就好了。煎药服下去后,高热是退下去了,但从此变得疯疯癫癫,时而痴笑不止,时而胡言乱语。
这症状是时断时续的。秦小公子每天有将近一半时间是安静的。饭送到跟前会吃,人走到面前也识得人,但就是不说话,只是眼神呆呆的望着前方。秦夫人泪如泉涌,抱着儿子呆愣的身体痛哭,秦闻道只觉心如刀绞。
后来秦闻道先后请了三位老太医给儿子看病,三个人有三种说法。这个说是失魂症,那个说是癫狂病,再一个又说中了邪,每个人都开了药,秦小公子也全都吃了,不见好不说,病情还有加重的迹象。
秦闻道见此也不敢再信太医了,他不得不求救于鬼神。想他堂堂国子祭酒,天下读书人领袖,若不是救子心切,又岂会寄希望于鬼神之道。
于是他又请了太医院咒禁科的几位异人上门。看着他们身穿黑袍,头戴羽冠,脸绘巫纹,披发跣足,在自己面前又唱又跳,在儿子房里又涂又画,秦闻道虽然心里觉得这些人行为荒诞,像是骗子,但心里又希望他们的举动对儿子的病能奏效。
结果却是收效甚微,后来又因为临近下元节,京城斋醮盛行,秦闻道听了妻子的建议,去玄都观请了几个有名的道士,回来做法事后,儿子的确消停过一阵,但几日前又故态复作,甚至都不认人了,此时秦闻道又听皇后娘娘说眼前这女子擅长疑难杂症,所以死马当活马医请她过来看看,其实他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邹漪听完秦氏夫妇二人的讲述,沉默良久,最终吐出了一句话“医者仁心,在下定尽力而为。”
秦氏夫妇二人对她深施了一礼“犬子就拜托邹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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