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中午,邹漪和两个丫头望着桌上的饭菜发呆,死活下不了筷子。
连着吃了六天的剩菜,今天还剩下些许,有心把最后这些剩菜清理了,可是邹漪现在就是吃不下去。
“姑娘,这些菜已经吃了好几天了,要实在吃不下去就算了”竹茹耐心提醒,再吃下去非要吃出病来不可。
“没事”邹漪拿起碗筷,三下五除二清理掉了面前一道剩菜,接着又吃力的打扫完了另一道菜,邹漪脸色已经涨的通红,看着面前剩下的最后两盘菜,想再动筷子,可一闻到那已经变了味的鲤鱼发出的味道,再看到那不知已经吃了几餐的鸡汤里的鸡头正望着自己,邹漪连忙捂住嘴,压下想吐的冲动“竹茹,把这两盘菜倒到泔水桶去,留着做药肥。”
竹茹忙不迭把两盘菜端下去了,南星用端了一杯解秽茶来让邹漪喝下,她这才感到好了许多,她发誓以后岁除再也不弄那么多菜了,她再也不想连着吃七天的剩菜了。
就在她坐着休息时,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清晨时突然昏迷,要请她进宫瞧瞧。
邹漪不敢怠慢,连着灌了几大口解秽茶,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提着药箱就跟着来人进宫了。
……
大明宫两仪殿后寝内,此时除了皇帝外已经站了十几个太医,且都是些两鬓斑白、上了年岁的老太医,此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死揪着胡须不放手。
“皇后究竟怎么了,尔等接连看了一个时辰,竟连病因也找不出吗?”看着纱幔里此时仍在昏睡的皇后,皇帝无比焦急,更恼于太医院群医的无能。
一个老太医站了出来“陛下,娘娘只是孕中劳累过度,臣等刚才已经为娘娘用了针,娘娘已无大碍了”
“那为何等了许久皇后还未醒来?”皇帝已经有些愠怒了“还是说尔等医术不济,连治个孕妇都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十几个太医齐刷刷跪下,太医令黄义鸣更是连连叩首不止“臣等身家性命都握在陛下手中,安敢不竭尽全力诊治娘娘,只是臣等确系娘娘已无大碍,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臣不敢欺君。”
此时一个内侍进来通报,说是百草堂的邹漪已至殿外,询问要不要请她进来。
皇帝面色缓和了一些,让人把她请进来。
邹漪一进来就看见跪了一地的太医,心中惊慌之下更是忙稳定心神,朝着皇帝恭敬行了个大礼,然后入内看诊皇后。
一番诊治后,一切显得正常。邹漪又问过皇后身边的宫婢也问不出什么异常,就在她有些作难时,恍然间看着皇后的肚子,她灵光一闪,又搭上了皇后的脉象,这一搭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外面的人都等不及了。
皇帝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想叫人去把邹漪请出来问问,就在他要叫人时,邹漪提着药箱出来了。
邹漪福了福身,想要说话又看见一群老头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于是她请求皇帝屏退在场之人,她要向皇帝单独汇报皇后病情。
皇帝允准了她的请求,将这群惊疑不定的太医轰了出去,黄太医出殿门前回头深深的看了邹漪一眼。
在所有人都走后,邹漪详细的向皇帝说明了皇后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就在皇帝听烦了想要询问时,邹漪的一句话又让他不知所措。
“你是说,皇后的腹中怀了双生胎?”皇帝大喜过望。
“不错”邹漪低声答道“娘娘的肚子比起寻常怀孕五月的孕妇大了不止些许,我仔细诊过娘娘脉象,若非意外,当是如此。”
“那为何皇后还不曾醒来…”
“孕妇怀孕本就辛苦,何况是怀两个”邹漪耐心解释“我听闻元旦娘娘不顾辛劳陪陛下出席大朝会,这几日又忙着给后宫诸司派发年礼,昨日还陪着陛下祭祀太庙……虽说民间孕妇多是临到生产前都要操持家务,但娘娘毕竟是一国之母,身子总是比不得她们的,劳累过度之下要多休息也是正常的,依我看,不出一刻钟,娘娘就会醒。”
皇帝听后面色涨的通红,半晌无言“是朕疏忽了。”
“陛下毋需自责”邹漪走到一边,站在案几上从药箱里翻出了纸笔,就着案几上的茶水磨了墨,写了个方子,然后递给皇帝“娘娘是皇后,不愿因怀孕误了自己的职责,陛下就是想让她休息娘娘怕也是不愿的,不过这样也好,适当劳动对孕妇是有好处的,可防止临盆时胎儿过大以至难产,但切不可再劳累过度,身子差点的很容易小产。”
皇帝面色温和的收下了药方,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皇后,对邹漪回道“朕知晓了,多谢你了”
“民女不敢当”邹漪忙低头回道“说到底还是民女未曾看顾仔细。”
“不怪你,是朕之过。”
就在此时,里间宫婢传来动静,说是皇后要醒了,皇帝和邹漪忙入内,只见皇后眼睫抖动,似是挣扎着要醒来。
“梓潼…梓潼…”皇帝轻声呼唤。
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良久才看清了面前之人“陛下,邹漪…我这是怎么了”两个宫女将皇后轻轻托起,让她靠在了叠放的软枕上。
“娘娘您无事,您就是有些操劳过度,吃些药多休息就好了。”邹漪端来茶水喂皇后喝了几口。
皇帝先吩咐内侍下去煎药,然后坐在床边颇有些愧疚的看着皇后“梓潼,朕……我…我,对不起。”
“陛下莫要自责,是妾身子不济,没做什么就晕倒了,真是养尊处优惯了,怀个孕而已,如此娇弱……”皇后干哑的嗓子经过茶水的浸润舒服了些许,然后出言安慰皇帝。
在闲杂人等都退下后,邹漪适时出言“娘娘,您可知,您此番晕倒,除了您孕中劳累的缘故,还因为您腹中有双生胎。”
“你说什么?”皇后的声音变大了些,但依旧有些干涩“我腹中…腹中,邹漪,这是真的?”
“娘娘切勿激动,这于胎儿无益,民女已经反复搭脉,应是无差。”
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就快要留下泪来,想她苦等多年无子,这回不但成功有孕,还一来来俩,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梓潼,以后莫要再那么拼命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不知…不知该如何…”皇帝也要垂泪了。
看着俩人面对面垂泪,她识趣走开,将空间留给俩人,然后又招来皇后贴身的几个得用宫女内侍,没说皇后怀了双胞胎,只是说了些医嘱和禁忌,等下还是要说给皇帝听听的,但他是一国之主,日理万机,也不可能天天不理事陪在皇后身边,还是对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多说些靠谱。
邹漪在外面说了许久,久到连药都煎好了她还没说完,让人把药给自己,想着两人应该煽情完了,自己进去让皇后喝完药就该出宫了。
内帷之中,帝后二人在听到有人进来后就收了声,各自用巾帕擦干眼泪,然后用泛红的眼睛看向进来的邹漪。
“娘娘,药煎好了”邹漪端着药碗进来,轻轻吹了几下药碗,又舀了两匙药到另一个碗里,她端起碗尝了尝药“药温适宜,娘娘喝完药再休息会吧。”
邹漪服侍皇后喝完了一碗药,又从袖中拿了个小香囊出来,从里面拿了颗饴糖塞入皇后口中。
“这是,桂花糖?”皇后咀嚼许久,直到散尽满嘴苦味,才尝出桂花的清甜味。
“不错,正是桂花糖,这是我买来当零嘴的,见娘娘被药苦的五官都皱到一起了,这桂花糖正好解苦,娘娘可还要吗?我这还有。”邹漪说着又去掏香囊。
“好,再给我几颗。”皇后温和答道。
皇帝在一边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刚才的夫妻二人谈话后的苦闷也散去大半,然后也伸手向邹漪要了几颗桂花糖,一把丢入嘴里,随着桂花的清香在嘴里绽开,剩下的一小半苦闷也消失无踪。
“陛下,娘娘,民女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有些逾越,但我自进京以来多受您二人赐赉,此话不能不说。”嚼完嘴里的糖,邹漪斟酌许久,终是开口言道。
帝后二人齐齐眉毛一皱,皇后抢在皇帝面前开口“无妨,你说便是”
“娘娘,既然今日您知道了自己腹中怀有双生胎,还请您一定要万分小心,为了孩子,更是为了您自己;陛下,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今日之事迟早会传出去,为防娘娘遭人暗害,还请您将娘娘宫中的人换成您信任的人吧。”邹漪恳切说道。
帝后二人齐齐变色,皇帝更是大怒,皇后按住将要发火的皇帝,无奈的看向邹漪“邹漪,你为何会说这种话。”
“我幼时曾读史”邹漪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若按史书上所说,前汉恭哀皇后就是在妊中被人下毒害死,纵使宣帝最后灭了凶手满门也追悔莫及,陛下,您能保证后宫所有人都对娘娘无恶意吗?您能确保宫中没有那么几个丧心病狂之人会铤而走险吗?”
皇帝的面色霎时变得十分精彩,皇后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抓着被子的手也渐渐攥紧了。
“自娘娘有孕以来,有无数人向我打听娘娘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其意不言自明,都说财帛动人心,何况是…所以,陛下、娘娘,就当我杞人忧天吧,可是若事情被我不幸言中,那可是事关国家根本的大事,不得不防啊!”邹漪说罢就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帝后二人沉默许久,终是皇后让邹漪起身,并把她叫到了身前,轻抚她的脸“你是好意,我明白。”
皇帝的满脸怒色在邹漪说完这番话后转变为一脸疲惫。他小瞧面前这丫头了,原以为就是个行医讨生活的寻常女子,没想到,还是个有见识的。
邹漪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但今日被人这么当面戳破,内心终归有些不平静。
邹漪被内侍恭敬的送出了皇宫,按惯例,邹漪塞了些银子给那内侍,但这次那位往日相熟的内侍却死活不肯要了。
二人你来我往像是要掐架一样,邹漪无法,只能将银子换成了几瓶能止咳平喘的丸药给那内侍,让他好好治治他干娘的痰症,那内侍这才感激涕零的收下。
………
观云殿暖阁之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女子裹着一身披袍,手里拿着个手炉,旁边的男子端着杯姜茶轻呷。
“双生胎!?那贱人竟如此好命!你可知男女吗!”那女子狠狠地摔了个茶杯,怒气冲冲的对着旁边的男子吼道。
“只知是双生胎,男女无从得知”那男子如是答道。
“你个废物,要你有何用”女子指着那人喝骂。
“事已至此,你骂我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应对此事”男子放下茶杯,两手一摊,语气也颇为不善。
“不要脸的贱人,一把年纪还如此不知羞耻,哼!双生胎又如何,只要…”那女子截住了话头,眼神阴鸷,望着大明宫的方向好似要吃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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