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遥遥地跟在那紫影后,顺着长廊深入后院,眼见她走进一间屋子,关上了门,紧接着听到一声轻响,屋内恢复了寂静。
荆梦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动静,才靠近那屋子,门并未落锁,从缝中望去,屋内黑漆漆的,似乎是一间普通的书房,但空落落的,不见那少女的身影。
那九铮不至于走到屋里就凭空消失,里面一定有秘密。
她壮着胆子溜进屋,摸着黑四处查探,却没有摸到任何机关和暗门。直到她将注意力从四堵墙上移开,落在了屋子正中心的桌椅上,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长书桌和椅子之间相距过远,哪怕起身离开也不至于将椅子拖得如此之开。她走到桌前,脚刚踩上去,便感觉到异样。
她蹲下身子,沿着木板拼接的痕迹摩挲了一番,找到了松动之处,用着灵力,才将那空心的一整块掀了起来,而下方,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预感到即将触碰到真相,荆梦却有些怕了。她踌躇了一番,隔着衣物按了按戴在胸前的那枚蛇鳞,才咬咬牙,跳了下去。
还好离地不算太高,落地后,还有一道斜向下的甬道,借着上方漏下的微弱光线,能看清近前的两三级台阶,余下的便彻底陷入黢黑,仿佛直通地府,深不见底。她不敢点灯,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蹑手蹑脚地一步步摸索着向下走去。
似乎在地底潜行,四周一片死寂,荆梦只能听到自己脚底的细微摩擦声、刻意收敛的呼吸声以及嘭嘭的心跳声,恍惚间,似乎回到了条谷山那个墓穴之中,她冷汗直冒,四肢逐渐冰凉,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未知的恐惧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亮光。
“你还真是块硬骨头。”
原本该令她戒备万分的女声在这时听来竟有一丝亲切。
荆梦暗自松了一口气,蹑足屏息地走出甬道,转入了一条不算长的过道。过道里的石壁上点着灯,可以看见出口通向一处宽阔的空间,似乎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唰———”
一声激烈的鞭笞声蓦地划破死寂的空气,荆梦心头一颤,骇然地停下了脚步,身体伏贴在过道出口的墙壁上探头望去,却看不到那声音的来源。
“肮脏的孽种!”
少女阴鸷的咒骂声紧挨着鞭打声传来。
“唰———哗啦———”除了鞭笞声,竟还伴有激烈的水响。
“死的怎么不是你!”
那少女饱含恨意的辱骂夹杂在鞭笞声与水声中,其中狰狞的憎恶只是远远听见便教人心惊胆寒。
猜到那正在受刑的对象可能是那人时,一股暴怒顿时冲上颅顶,荆梦咬紧牙根,压抑着满腔的惊怒,走到了甬道的出口,沉眸打量着眼前这间石室。
这里更像是一座地宫,比她在条谷山所见的那间要大上数倍,四四方方,约有两层楼高,白石砌的顶上刻着复杂的纹路,但似乎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微微发黄。
石室之中,砌有一方高台,占了地面约一半的距离,高台上摆放着一个方形的物体,通体莹润洁白,似乎是某种玉石所铸,由于视野受限,荆梦看不见那巨大的方形容器的顶,亦不知是何用途,但没由来的,她直觉那是一口棺材。
鞭笞声一直未停,荆梦悄无声息地闪出通道,贴着墙壁循着声音往前移动,快到尽头时,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出入口,咒骂声近得如在耳畔。
原来,这四方的石室的东南角处有一道小门,通向一处房间———不,应该说是一间刑房。刑房内四壁徒然,正中间却凹陷下去一个方池,池内蓄满了水,池水浑浊不堪,呈现红褐色,水面并不平静,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底下游来游去。水池正上方垂下来两根粗重的铁索,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被铁索悬吊着,腰部以下浸没在水里,腰部之上暗红得近黑的衣物已是破败不堪,破洞处可见绽开的皮肉,有些原本已经结了黑红的痂,却再次被笞烂,正不住地往外汩汩涌着血水,浸透残破的衣物,滴入池中,浓郁的猩红从他腰部晕染开,将本就污浊的池水染得更红了。
荆梦被这残忍的一幕震得几乎呆滞,一声凌厉的鞭响教她瞬间回到了当下的现实。
“你害死了她!为何还有脸活着!”
紫衣少女背对着门站在岸边,狠狠地扬鞭向受刑者抽去,将他的右臂又剌开一道口子。即便是旁观的荆梦也不禁龇牙,那男子却一动不动地垂着头,似乎完全放弃了挣扎抵抗,凌乱的长发湿漉漉地垂着,几乎将五官全部遮挡,只能看见露在外面的一只沾了血污的左耳。
紧接着,又是凌厉的一鞭,打得他身子在空中一旋,铁链晃动起来,似乎带动了背部的骨肉,他发出一声闷哼,想要抬头,却似乎动弹不得,最后只得认命地垂着脑袋。
“那就杀了我吧……”
男子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样,但门外的荆梦却心头一颤,死死地扒住墙壁,才压制住了想要冲进屋的冲动。
“呵呵,你急什么!你要感谢你这张脸……”
九铮甩开长鞭,隔着空气食指一挑,男子便被迫昂起头,长发散落,露出了真容。
那张脸生得极为冷艳,长眉微挑,星目暗红,鼻挺唇薄,虽然此时神色恹恹毫无气血,但一丝伤痕也没有,与遍体鳞伤的身躯对比鲜明,令人心惊。
这张许久未见的脸冷不防映入视野,荆梦瞳孔一震,胸口作痛,气息紊乱了一瞬,她迅速回神,立即隐匿起来,却发觉那紫衣少女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呆愣,并没有捕捉到她方才的破绽。
“别这么恶心地看着我。”竹幽哑着嗓子发出一声冷嘲。
可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句,却如惊雷一般,将九铮紫眸中一瞬的痴迷击了个粉碎。
她猛地退后一步,狂乱愤恨的目光里涌动着爱而不得的羞耻、悲痛与恼怒。
“你为那些人类杀了我的兄长,我都不曾恨你,可你为何负我!难道我还比不过那低贱的人类?!”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质问,颤抖的声音已有些癫狂,紧接着,一道紫电从她指尖射出,直击竹幽胸膛,刺得他浑身抽搐,绽开的皮肉发出一股焦糊味,池水也开始激烈的涌动起来,如同沸腾一般,荆梦这下才看清,那一道道扭动的长影,全都是蛇———和花园里的蛇池一样,这水牢里竟然蓄满了毒蛇!
似乎被那张脸上的痛苦神色刺激到,九铮突然浑身一颤,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将整张脸憋得红紫,青筋暴起,双手也不肯松懈。
忽然,那双充血的几近涣散的紫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下一瞬,“咔嚓”一声,那双手死死一拧,竟将自己的脖子生生拧断,扯了下来。
污血喷溅了满屋,到处都是,甚至溅到了门外。荆梦满脸惊骇地看着自己脚边的血迹,再抬头窥向屋内时,那少女断掉的脖颈上又长出一个完好无损的脑袋来。
同样的一张脸,神情却迥异。
九铮神色平静地扫视屋内,又瞥了一眼手上的那只头颅,嗤笑了一声,“蠢货!”
说罢,她将头颅随手扔到了池中,不过一瞬,毒蛇从水下钻出,啃噬撕扯着将头拽入了浑浊的水下。九铮面无表情地目睹这一幕,看也不池中那方才还令她恨意翻滚男子,转身离开。
见她突然要出来,荆梦惊出一身汗,回头看向这空荡荡的偌大石室,竟无处可躲。可那逼近的脚步却如死亡的倒计时,越来越近,她心如鼓擂,慌乱之际,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整个人凭空消失。
九铮走出小屋时,脚步一顿,而后朝石室中央走去,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立在那白玉方棺边,伸手去推那白玉封盖,却在看到手上刺眼的血迹时目光一黯,缩了回去。
听到那脚步声消失不见,棺内的荆梦才暗自吁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挪开棺盖,从里面起来。
方才她全副心神都用在了九铮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棺中的状况,此时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莹白温润的白玉棺内,竟然放着一截蛇尾,那暗红的蛇鳞已失去了光泽,但蛇尾粗如巨蟒,仅这一截尾巴尖便有数米长,简直不敢想象这巨蛇完整的模样该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惊诧不过一闪而过,荆梦挂心着竹幽的死活,将白玉棺恢复原样,便直奔水牢。
竹幽已经被那最后一击电得昏死过去,荆梦顾不得害怕池中的蛇群,运起灵力踏着池水来到他身旁,将悬吊他的铁链斩断,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将他从池水中带出,却觉得手臂一沉,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水响。她心中一惊,低头望去,竹幽腰部以下露出水面的不是双腿,而是腰粗的一截暗红色蛇身,她还来不及害怕,便感到一阵心痛,那蛇身被噬咬得千疮百孔,翻开的皮肉被水泡腐发白,所剩不多的鳞片也都黯淡无光,与残尸无异。
荆梦将他艰难地抱上岸,又将还没在水下的蛇身一截截地捞上岸,几乎有十多米长,皆是残破不堪,她无暇去憎恨九铮的残忍,只因眼下有个迫在眉睫的棘手问题———她如何将这么个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救出去?
“竹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
见男子毫无反应,荆梦尝试给他渡了点灵力,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竹幽,醒醒,你把尾巴收起来,我才好救你出去!”
似乎是灵力起了效,竹幽发出一声闷哼,眉心蹙起,睫毛颤了颤,眼帘逐渐掀开,暗红的眸子却似乎并未聚焦,只是毫无情绪地望着头顶的女子。
“把尾巴收起来,变回人形,做得到吗?”
那九铮随时可能回转,荆梦心急如焚,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只能狠心故意凑到他耳边,刺激道:“空翠可能还活着,你想见她就变回人身!”
话音刚落,男子瞳孔微缩,目光落在她脸上,随即面色一白,昏了过去,而腰下的蛇身此时已变作了双腿。荆梦一喜,准备弯腰将他抱起,伸到后背的手臂却被硬物硌得生疼,她将竹幽翻过身来,顿时怒不可遏,恨不能破口大骂。方才情急之下,竟未发觉,原来那铁索穿透了他的背肌,锁绕住胛骨,才将他吊起,此刻垂下来长长的两截断索,似在他背上生了根,她狠不下心将铁索从骨肉中彻底抽出,只得将它截短,才扛起失去意识的竹幽,速速从甬道中钻了出去。
云渊:作者偏心,让我半死不活躺了几十章!
竹幽:比惨,看看我?
荆梦:在救了,一个一个来。
九铮(狐疑):谁在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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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地宫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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