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小左停住了前行的步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块积雪松动,从高处洒下,山谷中仍是一片寂静。
她回过头,继续向前,不一会儿,池水没过头顶。
忽然,池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整片池水翻滚着,好像沸腾一样。池心则似喷泉一般涌起水柱,不一会儿那水柱便化作了一个女人的身形。
一道金光闪过,小左破水而出,悬在池面,与那水形女子相对。
“你终于来了。”女子的声音似冰凌一般,冷而透亮。
“你认得我?”小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女子点了点头,“你我同源,相伴了数万年,只是那时我们都没有意识罢了。”
“你是我的姐姐?”
“算是吧。”
水流变幻,散发出冷冽银光,那水形女子渐渐化出实体,落回到水面之上。
只见她身着一袭镶银边的象牙白长袍,银色的长发倾泻而下,五官精致如画,一双银眸幽深而淡漠,浑身散发出冷肃之气。
小左瞪大了浅金色的眸子,崇拜地仰望着她,惊叹道:“我们长得很像!”
女子的情绪丝毫没有波动,“你我同源,自然不会差太多。”
“那么姐姐一定知道小左是什么了?”小左激动道。
“小左?”女子微微歪头,似乎不懂这二字的含义。
小左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小左就是我,我就是小左!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好听吧?”
女子点点头,“原来小左是你。”
“姐姐,你叫什么?”
女子沉默了一瞬,“我,没有名字。”
“那姐姐可要开始想了哦,空翠姐姐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名字。”
“空翠?”女子又问。
见话题越岔越远,小左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姐姐,以后再细谈,你还没告诉小左我们究竟是什么呢……”
“你看。”
女子伸手一指,池水顿时泛起银光,小左低头看去,脚下的水面荡起波纹,倒影似被揉碎,晃荡开去,待水面重归平静之时,竟出现了一张模糊的女人的脸,金光将她的面庞遮挡得看不太清,只有那双深邃又清澈的金银异色眸静静地注视着她,那目光似蕴含着天地间所有的博爱与深沉。
那一瞬,似天人感应,灵光入脑,万年的记忆直灌入脑海,令她神魂一颤,久久不能回神。
女人的脸渐渐隐去,水面上又出现了女孩的倒影。
小左缓缓地抬起头,粉嘟嘟的小脸上褪去了稚嫩的神情,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地砸到池水中。
“母神……真的陨落了吗?”
女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自千年前,我掉落此地,灵气溃散,慢慢化入池水,日夜仰望,从未感受到祂的气息。直到方才,感应到了你,引你来此。你我皆是这般际遇,只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四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小左一边擦泪一边咧嘴笑起来,“不会的,母神神力无边,即便没了我们,也可以凝日月星辰之光,再造一双神目。万物生灵皆受她恩泽,三千世界都为祂所开辟,祂那般厉害,谁能害得了祂?神陨?哈哈,怎么可能!”
女子并未反驳,只是淡淡地垂眸,掩去了其中的一抹悲凉。
“好了,我要去找空翠姐姐了!”小左神情振奋,浅金色大眸晶晶发亮,“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气息,我便不受控制地想向她靠近,现在想想,或许,她和母神也有关系!”
闻言,女子微微惊讶,“既如此,待你找到她后,将她带到这里,用我这镜池一看便知。我无法随你同去,在此静侯佳音。”
小左朝她扬起笑脸,一把将她抱住,“姐姐,放心吧,你就好好想想自己的名字,等我将空翠姐姐带来,也好给你们做介绍呀!”
小女孩突然贴上来,女子身子一僵,而后缓缓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道:“好,我等你们。”
丹穴山中。
女子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她慌乱地环视四周,冰天雪地早已不见踪迹,眼前窗明几净,竟是一间陈设雅致的房间。
刚走出门外的人耳朵一动,立刻“倏———”地一下闪现在床边,将心跳还未恢复正常的女子又吓了一跳。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姬凌焰又喜又急,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你可千万别又晕过去了!”
“快,去请族长来!”
姬凌焰朝屋外大声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床上满脸惊愕的人类少女,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是!”门外的小童高高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屋内便多出了两个人,见到这三人,荆梦的思绪才渐渐脱离了混乱的状态。
她抬起自己的一双胳膊,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黑眸中露出惊喜,“我从珠子里出来了?!”
闻言,正因她苏醒而面带喜色的三人皆是笑容一滞。
“你虽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但魂仍在摇光珠内。”
姬扶风简明扼要地向她说明了现状,荆梦顿时泄了气,“也就是说,为了我自己的安危,为了你们族中圣物的安危,我要一直呆在这里了。”
“嗯,限制自由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姑娘担待,”姬玄凰郑重道,“姑娘请放心,我族定会护你周全。”
荆梦有些窘迫地朝她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该谢谢你们,毕竟没有这颗珠子的话,我早就死透了。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姬凌焰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没想到,你们人类还挺讲理的嘛!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姬凌焰,这位蓝发的,是我大哥,叫姬扶风,这位是我们的母亲,也是我族族长。”
当初火凤凰喷火烧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此刻面对她的自来熟,荆梦仍有些紧张,她不自在地朝三人点了点头,“你们好,我叫荆梦。”
姬扶风将坐在床边的红发少女一把拉到身侧,朝荆梦友善地笑了笑,“荆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当初只是误会一场,我们只是想拿回摇光珠,并不想伤害无辜。”
姬凌焰此时也醒悟过来,应声附和道:“对对对,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可是我族圣物的携带者,谁想欺负你,得问我答应不答应!”
没想到这烈火般的少女是这样爽直的性子,荆梦觉得亲切,朝她笑了笑,神情放松了许多。
见状,姬玄凰问出了困扰他们许久的疑问,“小姑娘,想必你已经知晓人类早已灭绝……那么,你是从何处而来的?莫非这片大陆的某个角落还有不为人知的人族存活了下来繁衍至今?”
听母亲这么一问,凤凰兄妹二人都收了嬉笑之态,认真地等待人类少女的回答。
谁知,那答案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里只有人类……”
“什么?!”急性子的姬凌焰立刻惊呼起来。
姬扶风也蓝眸圆睁,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饶是沉稳的姬玄凰,神色也微微一变。
见他们这般反应,荆梦局促地捏了捏手,“其实,我来到这个世界,跟你们现在的感受是一样的……”
“那你是如何来的?莫非两个世界之间有什么通道?”姬玄凰问道。
闻言,荆梦露出一个惨淡的苦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本是投江自杀,没想到再次醒来就在一个竹妖的体内,我一直以为自己死了,只是借尸还魂,附在别人的身体里罢了……”
三人面面相觑。
姬凌焰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莫非是我的破空之术无意中练成了?”
姬玄凰与姬扶风看向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无这种可能。”
荆梦则是一头雾水,“什么术?”
姬凌焰神情兴奋地解释道:“那晚我偷拿了摇光珠在弱海之滨练习法术,途中正好看见你从天而降。而天火炼到炉火纯青之境时可以焚破空间。或许是我无意间打破了空间的壁垒,让你掉了进来。”
听她说得玄乎其神,荆梦总觉得太过魔幻,可这些时日经历过的事情,哪一桩不是超出她的想象呢?
就这样,从两个月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后,她在丹穴山住了下来。
人类的传说中,凤凰是祥瑞,是非梧桐不栖的神鸟,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这丹穴山中,举目皆是梧桐树。
她一直与姬凌焰同住在这间位于半山腰的宅院内,虽不能随意走动,亦能感受到这山中灵气充沛。她住了十日,吃的是山珍灵果,喝的是山泉煮茶,受这钟灵毓秀的丹穴山滋养,眼眶底下的青灰消失不见,原本瘦削的脸颊也渐渐饱满起来,有了健康的血色。
起初,凤凰一族对她的看管很严密,院子周围增派了把守,姬扶风与姬凌焰两兄妹更是对她贴身保护,寸步不离。后来,那枯手一直未出现,而他们也发觉这人类少女的确没有逃跑的心思,便宽松了许多。偶尔,姬扶风也会带她去四周转转,附近的凤凰族人对她也算熟识了,他们不知摇光珠的实情,只知这个黑发黑眸的少女是绝世罕见的人类,也是他们族长的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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