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青青来到山顶,眼前赫然出现一道峡谷,似是将丹穴山从中劈开两半。峡谷两端连接着一条木头吊桥,吊桥上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看样子应是有些年头了。站在这头向桥的那边望去,只见尽头坐落着一处宫殿,宫殿周围被淡淡的云雾环绕着,与苍穹连成一片,金瓦白砖在霞光的映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日月般璀璨。
“过了这座桥就是玉銮台,那里是林祖修行的地方,我们也住那儿。”青青见我被眼前的景象所迷住而解释道。
我小心翼翼的走上这座岌岌可危的吊桥,尽量让自己每一步都扎实的落在上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入下方万丈深渊。胆寒中忽然发现双腿恢复了正常知觉,已经能如平常一样行走,于是便对青青说:“谢谢你的照顾,我已经能自己行走,安心放手即可。”说罢,她慢慢放开搀扶着我的双手然后走向前方,而后又转过身看向我,见我确实能独自行走后才放心在前面引路,没过一会儿便来到殿前。
“玉銮台有四间大殿,你现在所看到的是前殿,名为玉銮,平日里林祖会和九头鸟在那里修习心法和打坐,”青青在前面边走边向我介绍,“两侧的大殿分别是凤殿和鸾殿,凤殿是九头鸟的寝殿,鸾殿是客间。”
“九头鸟?”
“就是九凤,他真身是一只九头凤凰,所以我私下里偷偷这么叫他。”青青捂嘴偷笑着说。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好奇这九凤究竟是何等的人物,竟能让青青这么一个好相处的人如此厌烦。
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玉銮殿来到中庭,只见一颗梧桐树赫赫立在正中央。
“听说这颗梧桐是林祖初来丹穴山时亲手种下的,我只知其年岁比你我都大,但具体是多大,无人知晓,”青青将我带到鸾殿门前,伸手指向后殿,“那里是后殿,并无名号,林祖就住在那里,平时没事儿可千万别去打扰他,老人家年龄大了喜欢清静。”说着,她推开门示意我进去。
我紧随其后,进殿内一看——正中央摆了一张桌子和两张小凳,两头分别有一张挂着帷幔的床,地上有几盆不知名的小花孤零零的散落在墙边,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是否有些清冷?”青青问道。
“没有,与我先前所处环境相比,这里简直舒适极了。”
“你不嫌弃就好,对了,这是我亲手缝制的衣裳,不过做好以后才发现并不合身,看你身材高挑说不定能将它撑起来,”她从床头拿出一件碧色襦裙递给我,又看了看我身上正穿着的白裙,“不过比起你这件还是逊色不少,这白纱的工艺真是细致,虽然有些脏了,但洗洗晒干后再穿上一定漂亮极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污泥遍布的裙子,回想起尚付在它上面肆意践踏的样子,瞬间感到一阵恶心,于是立刻对青青说:“这裙子我想扔了,上面的血迹已经洗不净了。”
“你若喜欢穿我做的这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她欣慰的笑着对我说。
我走向另一边的床铺,放下帷幔在里面换上新衣,碧裙上身后果然十分合适,就好像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
“真好看!”青青两眼放光看着我说。
虽然她是女子,可那眼神似要将我吞了般,我竟有些害羞,于是笑着低下头对她说:“你看的我都脸红了,快带我去见林祖吧。”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随即推开门走在前面,将我指引去后殿。
我和青青刚站在后殿紧闭的大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进来吧。”
青青站在前面推门而入,我紧随其后。
只见一位金衣老者端坐在正前方,眼神中充满了祥和之气,他一副慈眉善目、气若神闲的模样,与我先前在梦魇中见到的老者是为同一人。
“见过仙长,谢仙长救命之恩。”我边行礼边说道。
“果然是素心的孩子,和她年轻时真像。”
素心?莫不是我娘亲的名讳?
“仙长,您说的素心可是我娘亲?您可是与我娘亲相识!”我激动的问道。
“也不算相识,你爹爹和娘亲成婚前,曾来我这丹穴山求学,可无奈冥冥之中注定他二人与我无师徒缘分,所以最终只能落寞而去。”
原来爹娘曾经还与林祖有过这样一段往事,我转念一想,既然林祖有意相救,难不成言下之意是与我有师徒之缘?我何不借此机会向他拜师。
“汐沐斗胆向您提一个请求,还请林祖恕汐沐无礼,” 我说着便跪拜在林祖面前,“汐沐想拜您为师,代已故爹娘完成未了心愿。”
“汐沐,你可知自己名字之由来?”
“汐沐不知。”
“浩浩沧海,激浊扬清;汐止潮来,沐阳摘星。虽然我与你爹娘无师徒之缘,但后来他们又不辞辛苦回到玉銮台,求我为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取名,于是我便告诉他们,若是女孩就叫汐沐,若是男孩就叫浩清。”
我心中一惊,原来自己的名字竟是林祖所取,看来我与林祖之缘分颇深,今日定是能拜他为师了。
“林祖百年之前为我和哥哥赐名,今日又救汐沐于危难之间,汐沐不知以何为报,只能奢求林祖应允,收下我这个徒弟,将您的道法发扬于天下,为四海八荒万民造福!”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林祖反复抚摸着他的胡须并仰天大笑,“如此一来,我便又多了一个聪慧的徒儿。”
我一听便立马向他磕了三个头,然后说:“谢林祖,啊不,谢师父收留!”
“好徒儿,快起身吧,”师父手一挥,我感觉自己被一阵风扶起,“青青,你先退下,我有话对汐沐讲。”
我转过头看向青青,她此刻心中的不甘不愿全都写在脸上,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被林祖收为徒弟而对我心生羡慕吧!
青青向师父行了个礼便闭门退出殿外。
师父见青青走远后,对我说:“汐沐,你爹娘之事我已知晓,也知道你心中仇恨之火旺盛,但为师还是希望你在今后的修行中能逐渐放下杀戮之心。”
“徒儿不解,”我被师父的话点到心坎中去,眼睛有些湿润,“我和爹娘平生为人和善,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却惨遭毒手,叫我如何能放下?”
“无论神族、人族还是兽族,这普天之下万物生灵术法修为再高深,都逃不过天道,有些事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定数是什么?难道我爹娘活脱脱两条命,就注定要惨死吗!”再次提起这些事,我心中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有些难以自控。
“你修为尚浅,不懂其中之法。”师父说着示意我坐在一旁的草垫之上,我调整了一下心情,盘腿席地而坐。
“其实为师在九凤之前还有一个徒弟,他名为九阴,当我第一眼见到他之时,便发觉他也是背负天道之人。可他生性纯善、天资聪颖,我实在不想他走上一条注定好的不归路,于是便将其留在山上欲改变其命运。但你我皆是世间沧海一粟,又有谁能真正阻止天道呢?”
师父似乎很是在意这个名为九阴的徒弟,话语中流露出一丝平日里必不会表现出的哀伤。我并没有因为他的故事而改变复仇的想法,但不知为何情绪却渐渐平静下来。
我抬头看着师父,他眉间紧锁看向远方,似是在回忆些什么,我仿佛也感受到他此刻心中的悲痛,于是安慰说道:“师父,或许你是他命中注定要遇见的人,又或许,他是师父你注定要经历的天道。”
师父听了我的话,看着我欣慰一笑夸赞说:“不愧是九尾灵狐,悟性极高。”
我忽然想起自己亲手砍掉的九条尾巴,心中不禁又开始郁结起来。
“师父,你可看出,我已经没有九条尾巴了。”
“不必担心,时机成熟之时,属于你的自然会回来。”
听师父的意思是我的九条尾巴还会长回来!我心中高兴极了,脸上也露出藏不住的喜悦之情。
“师父,我该如何才能长回九尾?”
“勿急,欲成事必先闷声不发,而后才能大成。”
“师父我明白了,我今后定会藏好自己身份的。”
“剩下的便于日后再教予你,”师父从袖中掏出一枚竹埙,“这枚埙与九凤的竹笛为一对,你稍后去见见他,既已为同门自然是要和睦相处。”
我起身接过竹埙,向师父鞠一躬说:“谢谢师父。”
“好了,你去吧。”
我转身退出殿外,为师父轻轻关上殿门,然后去凤殿寻九凤师兄。
青青说九凤生性冷漠不好相处,想必师父赠予我这竹埙也是为了能让我俩相处起来更为融洽。
正午的阳光播撒在庭院的地面之上结出一朵朵金闪闪的小花,梧桐正随风轻轻摇摆着,我闭上双眼站在树荫下细细感受此刻难得的美好。
“你手中怎会有师父的竹埙?”
一个男子的声音打破了我正独享的宁静,我睁眼瞧去,那人一身白衣上简单晕染着几片浓墨,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皮肤雪白如玉似女子,气质清冷如冰似雪霜,想必这人就是我那不易相处的九凤师兄。
“见过师兄,我叫汐沐,”我向他行礼,“师父让我向你请教音律,于是便将这竹埙赠予我。”
“师父竟然会收你为徒,”他面无表情的说着质疑的话语,“罢了,师父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师兄何时能教我吹这竹埙啊!”我见他明明就心有不甘,可却表现的滴水不露,于是故意问道。
“今日该我烧饭,明日再议。”说罢便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凤殿内。
仅是几句简短的对话,我就真切体会到了青青所说的“性格古怪”,可九凤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但我却似乎能感到此人如波涛般汹涌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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