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闲旁观完了季府大婚的一整个经过,此刻站在结界外,旁边就是季天行的身体。雨滴落到他周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他甩了甩拂尘,还是有诸般不解。
这一历程,只有季天行的死有了答案,可蓟州府的主城为何会突遭万鬼齐攻,而放出的消息又是季与松试炼邪阵被反噬呢?
这一重幻境随着季天行的死开始消散,林鹿闲想,答案,该是就在这多重幻境里!
造这幻境的鬼怨气了得,实力不俗,不愧是这鬼城里最厉害的大鬼了,多重幻境说造就造,说把他拉进来就把他拉进来,还能维持这样长的世界,更能让人完全沉浸其中,根本觉察不到幻境的破绽在哪里,无从下手,也就无从破境,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这幻境里的故事看完。
将计就计!
......
季天行的幻境散去,映入林鹿闲眼帘的,却是半个月前的那场厉鬼侵扰之战。
林鹿闲挑了挑眉。
季天行前脚走,后脚就有一堆人到了季府,为首的一人样貌平平,是一张放进人群里完全不会被注意到的脸—明显是易容!
来人自称路过蓟州府,忽见护城大阵开启,察觉有异,前来相助。
季与松大为感激,向他道明一切。
他们都以为季天行会很快回来的,可季天行一去三天,杳无音讯。护城大阵早已无力为之,现在徒留一干人等时时与厉鬼厮杀,精疲力竭。
这时,前来相助的那人忽然向季与松提出:“季府主,季小公子怕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身负重伤的季与松当然也明白,当日季天行走后,他还传了讯出去的,可到现在,竟无一府前来相助。总是其他州府距蓟州遥远,可三日时间也总该到了!
蓟州府,分明已经瓮中之鳖!
“季府主,我有一计,可暂时保一城安危,只是此计凶险,可愿一试?”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向季与松提议。
......
“护城大阵大阵根本就没有问题,你这是污蔑!”季天应满身血污,以剑撑地,被微生云扶着,勉强站稳。
“这哪是护城大阵,这分明就是邪阵,以生人为祭,逆转阵纹,不仅没有防护的作用,还会吸食城内活人的精神气血,害其性命!竖子还敢狡辩!”
一白胡子老头气愤地指着季天应骂道:“如今那阵法你也看见了,害死了多少人,你怎么还敢狡辩不是你季家鬼迷心窍,以邪阵试炼,怎会致使半城百姓丢了性命!你说是一散修称如此可保一城人性命,那散修呢!?”
季天应闭了闭眼,无力辩驳,事实如此。
季与松以身祭阵后,不料那原来相助的散修竟强行逆转的护城大阵,将原本的阵法逆转,非但不能保,反而还要人死。等季天应发现时,那一行人却以逃之夭夭,而后脚,援兵到了!
援兵中不乏阵法大家,一眼看出此阵不详。然而邪阵已成,威力之大,竟直接将离得近的将近半城百姓吸成了干尸,他们全力施救,才堪堪救下了剩下的两成,来到城外。
季夫人伤心欲绝,留在城中,随了夫君。
可是厉鬼肆虐之时,百姓闭门不出,根本看不见是何人出手,所以基本也没人认识那几个散修,认识的季府弟子,已经基本都战死在了城中,如今,居然只剩下了他与微生云!
前去探查的弟子回来,一口咬定蓟州城上的那团黑云只徘徊在季府上空,定是由季府里的东西引来的。
如今护城大阵已成邪阵,与那黑云两厢互助,蓟州城,全城沦陷为厉鬼的巢穴。
风言风语传开,都说是他们季府修炼邪阵,造成如今恶果,他与微生云时时都要被传入临时搭建的帐中,一遍遍被询问,再一遍遍解释。
可如今,邪阵是事实,散修不见人影,百姓只剩两成,任他怎么说,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衢州府府主江之云坐在首座,没说什么。
那白胡子老头见季天应不说话了,甩了衣袖,出了帐子。
江之云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回去吧。”
季天应握了握拳,低下眼,没作声。
微生云缠着他的胳膊,出了帐子,刚走出几步,遇到了一队弟子,整装待发,向着城内去。
季天应拦住为首的少年,问道:“请问,你们现在进城做什么?”
为首那名弟子向他行了一礼,道:“府主令我们进城搜寻,试试能不能找出阵法的弱点,现在正是那些刚出现的厉鬼最虚弱的时候,不算太危险。”
季天应看了一眼微生云,见她点了点头,便说道:“可否带我们一起?”
“这......”为首那名弟子面露难色,正准备拒绝,忽听帐子里传来江之云的声音:“随他们去吧。”
为首的弟子方才点点头,“好,那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吧。”
季天应和微生云坠在队伍末尾,跟进了城里。
城内到处是被破坏的房屋,以及倒在各处,死状凄惨的百姓,季天应与微生云一路相顾无言。
弟子们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摸索着进了季府,路上偶尔会有几只不算太凶的鬼祟,都被合力斩杀,没闹出大动静。
来到季府祠堂,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跪倒在地上的两道人影,是季府主和季夫人,季天应和微生云蓦地红了眼眶,却也没傻到直接冲去大哭,惊扰鬼潮。
只站在队伍末尾默默流泪,缓缓上前,双双跪下。
而原本供奉着季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的地方,此时却不是灵牌,而是一扇阴森森黑洞洞的门!
门上挂着好些骷髅,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是看着,就无端瘆人。
众人小心的靠近,向凑近一点观察那扇鬼门,一阵阴风忽然从里面吹出,尖利的嚎叫突然传出。
“啊——”尖锐的叫声刺耳无比,众弟子捂着耳朵,慌忙退出祠堂。
忽遭惊变,季天应迅速站起身来,竹心从腰间拔出,还没来得及出剑,一道黑影从门里冲出,直接没入季与松的尸体里。
季天应一惊,立马拍了一张驱邪符到季与松身上,那符闪烁了一下,化作了灰烬。
“阿应退开!”微生云忙喊道。
已经死了的季与松却蓦地睁开眼睛,汩汩的黑气从他的七窍冒出,他抬起一条手臂,向季天应劈来,季天应距离太近,躲闪不及,被劈到左手,当即一声脆响,断了。
挨了一掌,季天应被打的飞出去,也算是远离了危险,被人一把接住了——刚刚在外面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来了。
微生云过来接过他,老头儿催促着一众子弟,“此地阴气过重,不宜久留,快走!”
他们想走,可有的东西,却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季与松”摇晃了一下身体,猛地飞上前来,老头拔剑出鞘,一剑砍到他肩上,只见伤口不见鲜血,“季与松”只略微停顿,就又冲了上来,与老头儿打了起来。
老头一边应付着“季与松”,一边继续催促着还在外面干着急的弟子。众人想要上前,又怕拖了长老后腿,不上前,看那“人”的架势,又觉得刘长老打不过他。
那刘长老余光看到他们还没走,不由大气:“你们还在磨蹭什么,想要都死在这里给我陪葬吗!?老头子我给你们殿后,不是让你们等我!赶快去外面搬救兵!”猛地被“季与松”一掌打在胸口,面前一下去陷下去一片,刘长老“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看呆了一众弟子。
却无人再敢停留,都使出全身力气想外奔去。
天不遂人愿,一众少年刚跑到门口,祠堂里突然爆发出冲天的黑气,鬼哭狼嚎的尖叫有如实质袭来,震得所有人恍惚了一瞬,就倒下了一片。
刘长明离得最近,直接被那阵声音震得七窍流血,剑锋歪了不只一星半点,“季与松”立刻趁虚而入,暴涨的尖锐的指甲连带着惨白的手掌,整个的穿入了刘长明的胸膛。
冲天的黑气里逃窜出无数带着人间根本难得一见的阴寒煞气冲向倒了一片的弟子们,有几人勉力站起与之厮杀,有的直接被穿胸而过,血柱冲天而起,当场殒命!
季天应本就受了伤,刚刚又被“季与松”砍断了左手,即使他的修为高于这些弟子,如今也是无力为支,微生云硬撑着,自己的碎玉断了,就夺过他的竹心,拼了命地护住季天应。
站着的弟子本就没有多少,这些从未见过的阴寒煞物很快就围聚到微生云周围,仿佛对这对穷途末路的新婚夫妻感到趣味盎然,尤其是对被微生云护着的季天应感兴趣。
试探了一会儿就群起而攻之,一个接一个穿过了那手持竹心,双手颤抖的女子的身体,直奔季天应!
微生云撑着剑,跪在地上,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她想要回头看一眼季天应,却猛地被人从背后抱住了,一只又一只厉鬼穿过他们的身体,都想要抢占把他们从鬼界召出来的人的血脉至亲,像屋里的“人”一样,拥有一副不惧火光且刀枪不入的□□,联通邪阵从鬼门里汲取鬼力。
不断地进入,又被其他鬼挤出,再挤进去,再被挤出来,重复一次又一次。
季天应紧紧地抱住微生云,大滴的眼泪从二人眼角落下,季天应颤抖着手,握住微生云的,接过竹心,吻了吻她的发顶,竭力轻声道:“阿云......对不起......不能再给你......修......呃......碎玉了”
微生云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些厉鬼从她身体里穿过,冻得她不住抖动,只是拼命摇头。
他颤抖着握住她的手,用竹心,刺穿了二人腹部,结束了这一场,非人的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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