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初一指了指地下。
“为什么？”
秦荼很好奇地盯着她。
初一笑了笑，她不常笑，只是嘴角扯了一下算是笑过了：“我胡乱说的，只是我想要是那是人族的话，理应会入土为安。”
秦荼想着，眼神悠远，过了一会才笑起来：“好，那如果是你的话，会选择从哪里进入地下的墓葬呢？”
初一：“我觉得……越危险的地方反而安全，就比如我们刚来的时候见过的那方悬崖。”
秦荼没说觉得对不对，只是不自觉慢下脚步，半晌点点头：“……试试也无妨。”
“那我们是要去找这具女尸吗？”
秦荼点点头，叹息着看向山川和竹楼：“但愿来得及吧……”
她此前一直都在这里用蓍草占卜寻找，但是一直没有反应，后来还是身上的卜筮起了动静，带着她找到了初一。
说话间，一旁门被打开，一个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目光呆滞漠然地盯着她们两人。初一认出是刚刚见过的那个老太太，一时不知是先感叹缘分的奇妙还是先拔刀。
老太太嘶哑着嗓音：“来者是客……进来……坐坐。”
初一将目光投向秦荼，女人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有劳。”
走进屋子里，里边是极具民族风情的绣花布帘子，工具多用竹制，陶罐雕刻着怪异鸟虫，不知怎么地整个屋子都散发着腐烂和血腥味。初一五感敏锐，差点被熏到晕过去，难受到紧紧贴着秦荼，嗅着她衣袖上的药草味道才好受一点。
初一和秦荼在她的指引下坐下，觉得臭味越来越大，直冲天灵盖，老太太则什么都闻不到似的漠然地坐在她们对面。
“老婆婆，你们这里还有很多人吗？”秦荼突然开口问。
老太太木木的。
秦荼眉毛一挑，那双清绝的眸子闪过一丝怀疑。
秦荼试着继续问：“那么，你是一个人住吗？”
老太太还是一声不吭，用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们，枯槁的脸上是树皮一般的皲裂，眼神暗淡无光，皮肤倒是惨白一片。
初一小声在秦荼耳边道：“我觉得这婆婆……好像木头啊。”
秦荼往后靠了一点，向来散漫的神色不变：“不是木头，是纸人。”
“纸人？”
“纸人。”秦荼点了点桌面：“外头的水井系的绳子都发霉了，屋内也没有水，外边堆积的柴火也是没有用过的，因为纸人怕水怕火。”
“你再仔细看看她的眼睛——是墨水点上去的。”
秦荼用脚将底下的一块地毯掀开一点，幅度很小地用脚尖在地毯上边擦了擦，像是在嫌弃，只是声音还是不徐不疾的：“你看。”
底下赫然是一具人皮，上边的血迹还没有洗干净，新鲜着呢，眼珠子处只有两个黑洞盯着两人。
初一认出这人的发型是道士常留的发髻，大概是先前来的同行。
“纸人的威力在于摄取魂魄，我倒是没什么，但是要是你的魂魄被取走，在剩下的时间内我不一定救得回来。”
“你将你那符箓取出来，这东西在拖延时间，恐怕不会轻易放我们走。别把事情闹大，我们直接去入口处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座祠堂。”
初一点了点头，警惕地跟着秦荼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只是目光一直落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一动不动的，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们一丝一毫，一直到踏上门槛的时候，初一下意识转回头，就见一张面无表情的枯朽面庞在自己身后，靠得近了，初一看清楚老太太的眼睛甚至有点褪色了。
老太太咧开了嘴，露出空洞洞的一个洞。
初一大脑空白了一瞬。
大概初一真的是天生的刀客而非道士，符箓在手，她的第一反应还是将破阵子狠狠斩下。
刀陷入老太太身体的时候触感惊人，像是在切一块豆腐，更诡异的是，明明老太太被她削开了一半，还是身手敏捷地抓向她。
初一发狠将破阵子一甩，试图将老太太整个离劈开，可是老太太直接一手抓住刀刃，另一手就要来抓初一的脑袋。
“轰——”
一记爆破符的威力不容小觑，半个竹楼都几乎被炸毁，初一作为直面爆炸的人那一刻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火光照在眼球上出现短暂的失明，她只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灵巧地带了下来。
被秦荼揽着的时候她腿还是软的。
秦荼则漫不经心地把初一衣服上的小火苗掐灭，语气轻佻：“来咯。”
老太太宛若恶犬，全身燃烧着从火堆里窜出来扑向两人，明明半截身子都要掉了也不捡一下，任由自己的半边脑袋蹭着地面疾驰而过。
初一终于忍不住骂出声：“……这真的……有碍瞻观！”
秦荼似有所感，抬头往上面的竹制栈道看了一眼，然后笑着举了举手，比了一个“禁”的手势。
-
李一清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有点意外这个女人可以这么轻易地发现自己，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好奇。虽然对方拒绝了她的帮助，但是她还是留在原地观察着另一位黑衣少女的动作。
黑衣少女的动作很是漂亮，刀刀见血的程度，只是对面的显然不是人，周旋片刻还是没有结果。
一旁更年长者只是旁观，并不插手。
初一袖中飞出几张常用的爆破符，盘桓在周身，随后义无反顾地冲向已经是一片残破的纸人。
火光冲天中，纸人终于失去了行动能力，在灼热中化为了灰烬。
李一清爽朗笑了，刚想飞身下去与两人交谈一番，就见青衣女子对自己颔了颔首，没等她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那两人已经朝入口处飞奔而去。
而身后是……被巨大爆炸声吸引过来的一堆长得一模一样的纸人大军。
李一清还带着笑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破裂。
她缓缓回头看去，果然看见栈道上也出现了老太太纸人的身影。
李一清：“……？”
初一在一路奔向入口处时属于破罐子破摔了，一把一把地将爆破符撒出，大火烧着了四面八方扑过来的老太太，也有火苗舔舐着自己的脸颊，几乎分辨不出四面八方的路途。
就算有控水的符箓在周身保护着两人，初一还是觉得自己身上被烧过的地方痛得厉害。
一个带着烧焦味道的黑色手爪向自己脸上招呼过来，初一一刀斩断了她的手臂。
“噗哈哈～好玩～”
秦荼一把拉过初一，嗓音在摇曳的焰火下显得格外散漫……或者说自由——
“继续啊小初一，要不然直接全部烧掉好了。”
初一心里一动，突然很期待地抬头，盯着秦荼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温柔的浅色瞳眸，里边似乎有星河跳动，她脱口而出：“真的吗？”
“假的。”
“哦。”初一面无表情地机械狂奔。
秦荼不笑了，细细思考起来：“可能会有其他人在这，真要全部烧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不过小初一，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初一的眼睛被烟熏得睁不开，可是还是尽力将前边的纸人挥舞开，不让秦荼被打扰到。
“要进来可能不是很难，但是要出去……就不一定了，尸体确实有可能在那里。”
“秦姐姐！”眼见越来越多的纸人铺天盖地而来，初一急了，一把抓住秦荼的手，开足马力向前冲去，一边跑一边焦急地问：“您上次用过的那个可以定住人的动作的法器现在不能用吗？太多了，我砍不过来了。”
“你说定风波？纸人缺魂少魄，不归定风波管的呢。”
初一只好拼了命地冲刺。任由皮肤被纸人带下来的火星烧灼，又黏附上融化的纸张，刺激出一片烧焦味道。
秦荼在她身后，注视着少女瘦弱却坚定的背影，兀自笑了笑。
-
初一觉得自己像一只老鼠一样到处乱窜，在秦荼的巧妙帮衬下躲过了几次差点被老太太抓住的时刻，一直到看见刘胖子和马功成在入口处惊恐的目光时，初一像是看到了亲人。
两人却像是看到了魔鬼。
“我日！！什么鬼东西！！”
“好多老太婆！？”
“往外边跑！！”初一一吼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拼命咳嗽了起来。
后边的秦荼也觉得手脚松软起来，虽然还是笑着的，只是脸色不算好。说实话这是她这么多年来运动量最大的一次了。
这下是四个人往出口涌去，好在纸人似乎有什么限制，在距离出口那处布满浓雾的地方前几尺的地方停住，一个个都漫无目的地徘徊起来，一直到被烧成灰烬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最后火海里冲出一个人影，伴随一声清脆的女声：“等等我！！”
“吧唧”一声，一个女人摔在了地上。
众人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住，回头看着她。
初一：“……？”
“我没事……咳咳，呼——”李一清颤抖着腿爬了起来，坚强地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我……我活过来了！！”
刘胖子已经吓得腿软了，一下子坐在地上木楞楞地看着秦荼：“秦姑娘……这是……？”
秦荼正在仔细查看初一的伤口，初一在前边承受了几乎所有的老太太贴脸，反而是在后边的秦荼身上没什么伤。
“纸人，镇守鬼城的。”
“吓，这么邪乎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啊。”
李一清缓过神来了，很幽怨地盯着初一：“你为什么不选择用水泽符？”
初一忍着衣料揪扯皮肤的痛感，面无表情：“顺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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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鬼城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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