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楼其三

两人并肩走出醉红轩,初一跟着秦荼来到一家小店,看着她轻车熟路地点了份红糖糍粑和糖酥丸子。

“要吃什么自己点。”秦荼就着俨茶涤荡剩余的浅浅睡意,她没有点什么饱腹的餐食,毕竟她无需用餐,只是尝尝味道罢了。

初一点了一碗云吞,等着上菜的时候看到秦荼捧着茶,有点可惜地看向对面:“那个地方原先有家店做得很好的冬笋的。”

“那得很久了吧。”初一看着对面普普通通的一堵墙,随口应了句。

“有个……六十年了吧?”秦荼也记不太清了,不过那里的冬笋丸子确实是好吃,现在想来还是印象深刻,“……笋丁、菌子、白菜心切小块,配上新鲜的猪肉,只消一点盐就能把山野里的鲜味勾出来。”

想着,秦荼又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早知道再也吃不上我当时就多吃点了。”

“客官您的糍粑和丸子,这位的云吞——两位请慢用。”

秦荼收回目光,放下茶杯取了双筷子出来,很是温和地对初一说道:“好了,早些吃完早些办完事情吧。”

初一端着热气腾腾的碗,看着秦荼:“可是,秦姐姐,我们这次来也吃到了别的好吃的啊。”

这世界上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也许没了一个冬笋丸子,可还会有红糖糍粑。便是普通人短短的一生都有许多遗憾,何况秦荼呢?路途越长,越往后走越是不应该回头看。

要是老是可惜过去,就会错过当下和未来。

秦荼筷子顿了顿,想了一下,笑:“也是。”

也许她可惜的不是丸子,是一些岁月,也是一些人。

平时她不喜欢回忆过去的,秦荼向来只顾着让自己开心,不愉悦的事情向来不记在心上,这会可能是有些触景生情了。

不过……

她夹起了软糯热乎的红糖糍粑,糯米的口感绵密又温柔,配上浓郁的红糖,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不过初一说的也没有错,这次来还吃到了很多别的好吃的。

-

沿着南街往街巷末尾一路打听着,初一很快得知了李顺的大概住址,李顺年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只在偏僻处有一间草屋。

“那个唱歌的?好像是前不久死了……你找他干嘛?”

粗布衣的中年妇人扛着要挑进城里卖的新鲜蔬菜,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初一一眼,目光在她显得柔软又价值不菲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会。

初一:“受人所托。请问他是怎么死的?”

“那谁知道……病死还是饿死,左右不过穷死了呗。”中年人说着,似乎有感而发,“他家那个老太婆也是,本来看那人还是挺好一个人,非把人逼成那个鬼样子……你是要找他家是吧?”

“是的,您知道在哪吗?”

那人没有多问,指了指一个方向:“往那边直走,没几步路了。”

泥水沾湿鞋履,初一谢过那人之后心情沉重了几分。李顺真的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呢?是巧合还是真的和青楼有关?

这边的房屋低矮,屋顶都是茅草,黄泥涂墙,稻草填补缝隙,上边是被雨水打湿后流淌下来的黑色痕迹,比起高大恢弘红墙黛瓦的醉红轩像是另一个世界。人烟稀少,寂静无声。

一间房屋的屋茅草已经很旧,显得稀疏又发黄发黑。初一小心绕过又一个水洼,发现这间屋子没有门,只用了些荆棘树杈捆了捆。

旁边有个头发花白的干瘦妇女正坐在小竹板凳上,双目浑浊无光,像是在晒太阳。

“打扰了,李顺居于此地吗?”

妇人看她一眼,神色莫名:“……我是他娘,你是?”

“受李顺一位好友所托,特地来问候一番,李顺他……”初一看着妇人很明显没什么情绪,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眸子,斟酌着措辞,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妇人就已经开口打断道:

“对面那个山头有新翻的土那处就是。比起这个,我儿何时有这么个好友?你是说醉红轩那下贱地方的婊子?”

初一停顿一秒,沉住气,声音却不可遏制冷淡几分:“夫人慎言。”

妇人看到她腰间那把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脸上是尖酸刻薄的愤愤不平样,掩饰下怯懦和畏惧:“你问呗……问就问。”

初一不想把事情弄复杂,耐着性子问:“令郎是什么时候走的?”

“问这个干嘛……八日前,莫约是日头要下山那会。”

说着妇人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要对我儿做什么吧?我警告你啊,我儿可是要入贵人道的,你敢做什么?你们这群神神叨叨搞些歪门邪术的,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初一将刀利落地斩下,一下劈开了她对面的木头桩子,然后很是随意地撩起衣摆坐下,语气不变:“令郎死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妇人畏畏缩缩地开了口,有点中气不足:“……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临近落日时分还在睡?”初一挑眉,这可不是普通人家应该有的作息。

“我只当是他身子不舒服要歇息呢……不成想就这么躺了一天,不声不响的,人就没了……”说着,妇人突然开始呆呆地落下泪来,大滴的泪水滑过沟壑纵横的面庞,让她干瘦的脸颊闪着点光。

“我儿那么漂亮……合该是配官人小姐的,他身子一向差,怎么就和他那爹一样不声不响走了呢。”妇人眼神突然狠厉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初一,“都是你们这群人害的!你是不是和那个婊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你们这群狐媚子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们不就有几个臭钱?我儿子以后可是要……”

“咚——”

沉闷的劈裂声,初一缓缓把刀抽出来,垂眸看了一眼分成两半的木头桩子,脾气很好地温声问:“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

越往城外走越是偏僻,荒草萋萋,乱葬岗上都是随便一丢的尸骸,妇人带着初一径直走到一个小土包前面,没有看初一,只是有点发痴地看着土包。

新翻的土,上边没有杂草,土腥味还很重。

同样没有察觉到妖力。可惜不能看看尸首,不然应该可以发现残留下来的东西。

初一念了两句往生咒算超度了。

这边没有头绪,她打算找其他死亡的人看看。

第二个是一个不算有钱的诗人,生性风流,填得一手好词,是以颇受欢迎。他死在酒馆里,人人都以为他是醉死的,刚开始大家当他醉了在酩酊大梦,后来怎么也叫不醒时才发现他尸体都凉了。

第三个是一个府邸的二公子,闲来无事才来青楼玩一玩,本身对家中的人极好,爱老敬亲,从不苛待下人。也是午睡时莫名其妙就死了。

……

这些人或贫贱或富有,全部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而且有一个共同点——周围的人都对他们评价颇高,不少人向初一谈起这件事时唏嘘不已。

初一暂时只能整理出这些,看起来倒是像什么用幻术的妖怪可以在睡梦中杀人,可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要是真的是吸□□气的妖怪,按颜晴的说法,李顺他并没有和青楼女子发生关系,怎么也死了呢?

除非……有人在说谎?

可要是颜晴真的是妖怪,为什么还要编造一个这样的爱情故事给她?如果这不是编造的,她又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心爱的人?况且,如果她真的是妖,缚妖绳没有反应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是大妖。

正思索着,路过一间房屋时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初一抬头,看见一个没个正型的懒道士在朱红大门前晒太阳。

那人微微一笑:“小道长,又见面了。”

初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就是秦荼口中的“熟人”,秦荼还说什么来着?

——“你可以找他帮个忙。”

……怎么可能,他没让她赔他的桃木棍子就不错了。

-

“好嘞,您的椒盐粽子,文火烘焙,香得很呐,您慢走啊——”

秦荼余光轻轻瞥了一眼在街道人群里跟着她的几个人,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反而恍若未觉地走向巷子里。

大概是三……不对,四个人。

“大哥……这边。”

“哈……运气不错……”

秦荼慢悠悠地将粽子上的热气吹了吹,小口咬下一点,很好吃,这专门吸引夜行人的“鬼饮食”在中午吃起来也是别具一格呢。

人声渐渐稀少,秦荼听见身后虽然放轻了却还是很明显的脚步声,看起来像是练家子,可惜在秦荼看来还是全是破绽,脚步声略显急促了几分,一点一点近了,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根棍子当头砸下——

然后戛然而止,旋即是重物倒地的闷沉声音。

身后传来略显无奈的一句:“阿荼是为了逼我出来么?”

秦荼转身懒散倚着墙壁,声音带笑:“你跟了我那么久,我想忽略都不行。”

她身前躺着被藤蔓缠绕起来的四个男人,被粗暴地捂住嘴,勒得脖子青筋暴起,眼珠子充血突出,有一个人的手已经被扭成极其诡异的形状,看得出来几人眼中的恐惧,只是这会被捂住嘴,连求饶都说不出来。

柳一袭绿裳,袅袅娉婷地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她深深地着对面的人,像是要看进秦荼眼里去。

她轻声说道:“我没有对他们下杀手。”

虽然她不觉得弄死他们是什么不对的事。

秦荼很平静地笑了笑,没有理会她的话:“你身体还在恢复中,不宜多动用妖力。”

“阿荼是在关心我吗?”柳眼前一亮,仿佛和六十年前一样揶揄打趣,似乎漫不经心,实则手心已经开始出汗。

“不算。”秦荼很直白,“没有什么可聊的罢了。”

柳没有露出什么别的表情,还是笑着问:“阿荼是要去做什么?带我一个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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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山深云知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