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海依存

火锅的热闹喧嚣渐渐散去,曾子盈被郑奕半拖半拽地拉走,嘴里还嚷嚷着“下次再战”;许海川推了推眼镜,简洁地道了声“走了”,身影也消失在门口。店里只剩下杯盘狼藉的桌面和相对而坐的邓语婷与黎清欢。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晚上七点。

刚才的嬉闹仿佛还在耳边,此刻却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邓语婷放下一直无意识刷着的手机,看向对面正慢条斯理用纸巾擦拭嘴角的黎清欢,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那个,阿黎…时间还早,要不…聊聊?”

黎清欢抬眸,那双沉静的黑眸看向她,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嗯。”

话题随意地展开,从刚才郑奕的脱线行为,聊到许海川被脑花吓到的罕见失态,气氛还算轻松。

然而,就在邓语婷笑着说起曾子盈撮合时的窘态时,黎清欢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顺着邓语婷的话淡淡地应着,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个方向。

在她们斜后方隔了两张桌子的地方,一个穿着皱巴巴皮夹克、眼神浑浊阴鸷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盯着她们,确切地说,是盯着黎清欢。他手里夹着烟,烟雾缭绕中,嘴角挂着一丝令人极其不适的、粘腻又邪恶的笑意。

是江平涛——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噩梦,那个当年在她母亲尸骨未寒时就敢上门辱骂、威胁、污蔑她,让她整个青春期都笼罩在阴影里的肇事车主。

黎清欢的心底瞬间翻涌起冰冷的厌恶和恨意,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和邓语婷说话,语气甚至刻意放得更平稳了些。她不想让这个人渣破坏此刻难得的平静,更不想让邓语婷卷入这滩恶臭的污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黎——清——欢——!”

一个带着浓重烟酒味、刻意拔高的、充满恶意的声音骤然响起,像砂纸摩擦般刺耳,瞬间打破了店里的相对宁静。

黎清欢握着水杯的手彻底顿住。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冰冷如刀锋,精准地投向声音来源那江平涛那张写满猥琐和恶意的脸。

她只是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不见底的厌恶和一种“看脏东西”的漠然,随即又垂下眼睫,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她甚至懒得回应。

邓语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惊到了。她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当年在黎清欢家楼道里撞见的那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男人!

她瞬间握紧了拳头,眼神也变得警惕而愤怒。

江平涛见黎清欢不理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摇晃着站起身,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酒气凑了过来。他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下流的侮辱和恶毒的诅咒:

“哟,装不认识老子了?当年在医院哭得跟死了爹妈似的丧门星,现在倒是人模狗样穿上警服了?呵,克死亲娘的扫把星,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晦气玩意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伸出那只油腻腻的手,试图去搭黎清欢的肩膀

“滚。”黎清欢猛地侧身避开那只脏手,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极致的厌恶。她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

江平涛的手落空,还被当众呵斥,脸上那点伪装的笑容瞬间扭曲,恼羞成怒地“啧”了一声,眼神变得更加怨毒,声音也拔高了,带着**裸的威胁:

“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老子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当年要不是你那个短命鬼妈不长眼,老子至于瘸这条腿?你他妈欠老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小贱人,老子让你……”

黎清欢在他手碰到自己之前,猛地侧身避开,动作迅捷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但却因为来不及躲闪而被重重打了一巴掌,她瞬间捂住了脸

“啪——!!!”

又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江平涛恶毒的咒骂!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这回打人的,不是江平涛了,而是邓语婷!是她在替她反击!

邓语婷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阳光或炸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带着压迫感的怒意。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的手术刀,直直刺向姜平涛,周身散发的气场竟让喧嚣的餐厅瞬间安静了不少,

周围食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黎清欢也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容易害羞炸毛的邓语婷,此刻竟会如此强势地站出来。

江平涛被邓语婷的气势震得愣了一下,随即看清是个年轻姑娘,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恶形恶状:

“你他妈谁啊?神经病啊!老子教训人关你屁事!滚一边去!别多管闲事!”

邓语婷没有立刻动手,也没有像他一样歇斯底里。她甚至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江平涛,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当众骚扰、辱骂、甚至试图攻击一位正在执行职务的警务人员,并且满口污言秽语,已经涉嫌寻衅滋事和侮辱他人。这里的监控,”

“包括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她顿了顿,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姜平涛那张因酒精和愤怒而涨红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冰冷嘲讽:

“怎么?当年肇事逃逸、污蔑孤儿、敲诈勒索的案底还没让你长记性?现在又想进去重温一下?还是觉得现在的拘留所伙食,比你当年进去时‘改善’了?”

这番话,像一把精准的解剖刀,瞬间剖开了江平涛最不堪的过往和最恐惧的软肋。

他当年那些劣迹,肇事逃逸、污蔑受害者家属、甚至试图敲诈勒索未成年的黎清欢…这些被刻意遗忘的肮脏,被邓语婷在众目睽睽之下**裸地揭穿了!尤其那句“污蔑孤儿”、“敲诈勒索”,更是直戳他最心虚的地方!

江平涛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邓语婷:“你…你放屁!你血口喷人!老子…”

“老江!算了算了!” 江平涛身后一桌的几个同样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赶紧站起来拉他,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清醒点的,压低声音急促地说:

“别惹事!这两个女的…看着不一般!那个穿警服的…还有这个说话这么狠的…快走快走!”

江平涛被同伴死死拉住,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怨毒地剜了邓语婷和黎清欢一眼,最终被同伴连拖带拽地拉出了火锅店,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但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狼狈和仓惶。

一场风波,在邓语婷冰冷的言语威慑下,竟比动手更快地平息了。餐厅里恢复了喧闹,但投向她们桌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敬畏和好奇。

黎清欢全程沉默地看着。看着邓语婷像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冰山,用最冷静也最锋利的方式,为她挡下了最肮脏的污秽

看着江平涛那色厉内荏的狼狈退场。她心中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有被保护的错愕,有对姜平涛的恨意未消,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两人走出火锅店,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油烟味。街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邓语婷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支小小的药膏,走到一盏明亮的路灯下。

“转过来。” 她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和关心,但还带着一丝紧绷后的余韵。

黎清欢依言侧过身,将被打的那边脸颊暴露在灯光下。白皙的皮肤上,一个清晰的五指红痕显得格外刺目。

邓语婷用棉签蘸着清凉的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红肿的地方。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药膏的薄荷气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黎清欢的视线。

“为什么?” 黎清欢的声音有些低沉,打破了沉默。她看着邓语婷专注的侧脸,“为什么…会主动出手?”

邓语婷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平静:“大学时候,去你家帮你拿东西那次,在楼道里碰见过他一次。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但不管认不认识他,不管他跟你有什么过节,他今天这种行为——当众辱骂、动手打人、还试图骚扰你——就是错的,而且是极其恶劣的错!”

“我爸从小就告诉我,无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遇到不平事,被欺负了,被伤害了的时候,绝对不能一味地忍着,该反击的时候就要反击!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告诉那些施暴者,他们的行为不会被容忍!”

“阿黎,你现在是警察了。你比我更清楚正义和法律的力量。你更应该比任何人都强大,无论是身手,还是内心。知道吗?”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一种近乎守护的意味。

“而且,” 邓语婷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愤怒,

“他凭什么?凭什么当年那样伤害了你和你妈妈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出现在你面前,对你指手画脚,甚至动手?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从头到尾,做错事、该下地狱的都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让你再承受这些?”

这番话,像一道温暖的激流,猛地冲开了黎清欢心湖上那层厚厚的坚冰。她看着邓语婷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维护、心疼和为她而燃起的愤怒…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一股强烈的酸涩直冲鼻尖,眼眶瞬间发热。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如此清晰、如此坚定、如此义愤填膺地告诉她:

“错的是他,不是你!”

“你不应该承受这些无辜之罪,你值得被正义保护!”

那些深埋心底、连自己都几乎习惯背负的屈辱、自责和沉重的枷锁,仿佛在这一刻,被邓语婷的话语和眼神,轻轻地、却无比有力地撼动了。黎清欢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邓语婷,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觉得心口某个冰冷坚硬的地方,正悄然碎裂,涌出一股让她几乎失控的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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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涟雪离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