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1 章

九瑶也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下冥河了,包括她在内,还有沈半人和靳川,他们其实都不敢多想,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找到江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们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没见到尸体前,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这次九瑶下的更深了,底下的冥河水域,没有了地晶石的照明,变的更黑,也更冷,穿行其中,犹如堕入漫漫长夜,不知前路归途。

但涉过这片黑暗,再底下,又出现了大片大片青绿色的模糊光域,仔细看,原来是万点萤火,如同银河的倒影,栖息在水中漂浮着的冥河水草上。

九瑶第一次对“腐草为萤”有了具像化的认知。

在那片模糊光域上,还有一尊倒塌的青铜石像,正在缓慢漂流,九瑶认出,这是鱼国人青铜王殿里的那尊神像。

九瑶游过去,从水中俯视这尊神像,突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很清晰的想法:他是炎帝。

原来鱼国人信奉的神明,是炎帝。

那么她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神族会追着鱼国人不放了,尽管她并没有记起什么具体的事件,但在她本能的认知中,炎黄二帝一直只是表面和谐,内部其实纷争不断。特别是蚩尤死后,唯一的掣肘也没了,二帝闹得最凶时,炎帝后裔共工,与黄帝后裔颛顼大战了一场,最后以共工怒触不周山,致使天折地绝收场。

自此炎帝后裔彻底退出神族,而黄帝后裔继承正统,执掌昆仑神界。

九瑶对炎黄二帝的看法,就如同万千局外人一样,既没有狂热的崇拜,也没有憎恶,他们的故事不过是神话史上的一页春秋。

但她还是游过去,扶正了那神像。也正是这一小小善举,让她看到了神像背后,鱼国人搁浅在冥河里的巨大船舱。

以及透过船舱上的巨大缺口,她看见江宴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失去了意识。

……

九瑶带着江宴一出水面,沈半人和靳川就赶紧围过来帮忙。

江宴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一些,本来找了这么久,他们以为他肯定活不了了,没想到还能有口气在。

“我在鱼国人的船舱里找到他的,”九瑶向他们说明情况,“那船舱破了,但并没有进水,只是不知道他在进入船舱前是不是还有意识。”

“江宴,江宴……”靳川也不敢瞎动他,只能一遍遍喊他名字,试图把他喊醒。

沈半人怕他掉入船舱前已经溺水,又在船舱里躺了那么久无人施救,这样即便不死,可能也会因为缺氧脑死亡或是变成植物人。他回忆着电视里的救人画面,准备和靳川一起轮流按压江宴的胸口给他做心肺复苏。

九瑶发现江宴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手掌的缝隙间,隐隐有干涸的血迹。她扒开他的手掌,想看看他手里有什么,结果发现是那把他用来取血的小刀,刀身已经全部没入肉里,伤口触目惊心,好在冥河水很冷,血已经被冻住了。

但刀还是要拔出来,九瑶狠狠心,两指夹住露在外面的一点点刀刃边缘,用力一扯,拔出了小刀。

突然的剧痛让昏睡中的江宴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喉咙发出了一声呻吟,随着这声呻吟,原本堵在胸口的气终是缓上来了,人也逐渐醒转。

“江宴,你没事吧?还好吗?”靳川担心地问。

江宴眼前一片模糊,像是灵魂刚回窍一样,脑袋昏昏沉沉,下意识的回道:“没……没事。”

“你可别硬撑了!你知不知道你在下面待了多久,我们以为你已经投胎转世了呢!”沈半人急道。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喘着气轻声道:“我说过……我运气一向很好。”

沈半人想办法从墓室里搞了些还没腐烂的木条子,生了堆火,给江宴和九瑶暖身体。

今天这个情况,谁都没力气走出去了,几个人商议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

为了让伤员能好好休息,值夜的事情便由九瑶他们三个人轮流分摊,不过这里也没什么需要防范的,一是通道过于隐秘,几乎没有人能下得来,二是生了篝火,冥虫也不敢靠近。

到了下半夜,九瑶看他们三个人都沉入了恬静的梦乡,而自己睡意全无,心中又总是想着一些事情,于是索性起身,轻手轻脚的又下了冥河。

她又回到了那片废墟,认认真真地修好了秋千,原本还想再找找井姬的尸身,但之前在这里找江宴的时候,她已经翻遍整座废墟,未曾见到井姬的身影。

可能那尸身早就沉入冥河之底,九瑶心想,井姬的身体最后也会慢慢变成腐草吧,最终化为冥河里的一点萤火。

这样也挺好的,她一直都漂漂亮亮的,如果尸身成为虫窝,那她一定很难过。

九瑶离开废墟,漫无目的地在冥河里穿行。不知为何,冥河的水除了冷点,对九瑶而言,似乎与寻常水域并无区别,甚至比陆地上行走更让她感觉行动自如。

但她却从未出现过与这河有关的任何碎片式记忆,就仿佛她从没来过一样。

现在她也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随着她开始逐渐拥有记忆,她也越来越多的去学习着思考,过去那片无边无际的深渊于她而言已不再是完全的黑暗与荒芜了。只是她还无法做到共情,所以没有办法把出现在梦境里和脑海中片刻闪过的画面,进行逻辑加工。

有时候九瑶又有一种感觉,她的过去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只是她不能确定这个秘密于他人而言究竟是灾厄,还是转机。

所以她对井姬说的话,有一半是出自真心,另一半则是一种逃避。

她想记起往事,又害怕记起不好的往事,两种矛盾的心态常常令她左右为难,患得患失,于是只好带着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来面对。

她从水里出来,就看见江宴坐在台阶旁,正在等她。

江宴的目光柔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他起身搭了把手把九瑶带离水面。

“你怎么醒了?”九瑶问。

“下午在鱼国人的船舱里睡的太久了,不困了。”江宴边说边把自己已经被篝火烘干的外套递给九瑶披上。

突然的暖意,将九瑶的疲倦一扫而空,她坐到篝火旁烤火,仍旧是睡意全无。

“你回青铜地宫了?”江宴问。

九瑶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有心事。”

九瑶抬头,她并没有打算隐瞒,事实上她此刻也确实需要那么一个人,能够为她指点迷津,或者哪怕只是做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如果我的过去,可能包藏着巨大的隐患,一旦被触发,就会引起某种灾祸,那么我还需要再想起吗?”

江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我的想法是,能给这世间带来灾祸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身份,而是他的选择。”

“旱魃为虐,却远走赤北,蜚行草死,天下大疫,而自请幽居。他们都是会给这世间带来灾难的凶物,天性他们无法改变,但他们选择了不伤害世人,哪怕自己不曾被理解,也甘愿画地为牢,永失自由。”

“九瑶小姐本性善良真诚,有情有义,所以我不觉得你恢复记忆后,会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而改变自己的性情和行为。”

九瑶几乎要被他说动了,可转念一想,也许经历和遭遇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原本的性情。无论是浓烈的爱恨,还是刻骨的仇怨,都会让人面目全非。

到时,她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云淡风轻吗?

九瑶对自己没有信心,她轻叹:“你不了解我。”

“那九瑶小姐了解我吗?”

九瑶看了他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她的确一点都不了解江宴,虽然他同他们说过许多话,但那些话里并没有多少真正与他有关的信息,就包括他说他要寻找前往昆仑神界的路,九瑶也并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动机。

但这并不影响她相信江宴。

正如她坚信,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都是会为保护朋友而奋不顾身的人。

“人和人之间相处,有时候凭的是感觉和运气。”江宴笑道,“就比如我跟你们,初见时彼此怀疑、试探,防备,现在却可以相互信任、配合,甚至交托生死。就在今天,九瑶小姐还救了我的命。”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九瑶就有点心虚,也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会不会心生芥蒂。

“所以,我相信我对九瑶小姐的判断不会错的,我一向看人很准。”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九瑶想起来了,沈半人也说过一样的话,她忍不住好奇:“你们江家的人,都这么自信吗?”

江宴笑笑。

“对了,神谱,你什么时候去拿的?”九瑶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后来一直忙着找江宴,差点给忘了。

“陪靳川去找针和线的时候。”江宴道,低头往篝火堆里添了点木条,“我已经看过了,那应该是鱼国人的译本,上面都是金文……等我翻译出来再拿给你们吧。”

“好。”九瑶回道。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安静的气氛里,只听得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你睡一会儿吧,”江宴抬头看她,“明天出地宫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九瑶再次点点头,尽管心中莫名的有点依恋这感觉,还是暂且结束了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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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遇魃
连载中宴坐空山a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