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冰释前嫌

是夜,梁玺找上李山川,交待李山川今夜莫要让离厌入睡,且将四周透光的窗户都封住,务必保持其神智不清醒。

李山川虽不解其意,却还是照做。

旭日东升,离厌恍恍惚惚抬起头,窗外刺眼的阳光使得他一时回转不过来。

梁玺悠然而至,站在岸边,冷眼瞧着被困在水中的离厌,“听说你找我?”

离厌歪了一下脑袋,他也记不起自己找过梁玺没有,可能在某个艰难的时刻他内心呼喊过梁玺吧,离厌又接连点了好几下头,他实在是太困了,太累了,

梁玺的出现就像一粒强心丸,让离厌瞧见了希望,就好比眼前这刺眼的阳光,实在太美好了。

李山川适时遵照梁玺的意见,给梁玺添了一把椅子,梁玺悠然坐下,似身处戏台之下悠闲,若非离厌脖子以下都在水中,他还真觉得梁玺是那戏园中看戏的纨绔子弟。

离厌艰难的喘了好几口气,“拉我上去,拉我上去。”

梁玺将茶杯放下,好奇地问,“你找我就是为这个?

你还不曾交待,是谁冒认了我母亲的名号指使你做事,还是你这奴才根本就已经背叛了我的外祖和母亲?”

离厌死命地摇头,“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圣人,我没有背叛,我不是叛徒,我不是!”

梁玺好似端详着离厌的神情,似乎不太满意,“你怎么证明你没有背叛我外祖?”

离厌奄奄一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没有背叛,我不是叛徒,是他们,是他们骗了我!我没有背叛圣人!是他们骗我,呜——”

离厌哀嚎起来,那场面未免太过难看,一个四五十岁精干模样的小老头,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梁玺没说话,等离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后,梁玺才淡淡的说了句,“他们是谁?”

离厌却是止住了哭声,梁玺心想,都关了四天了,这老头子,竟然还有防备。

是的,自那夜梁玺嘱咐李山川围上窗户,已经过去四天了,这四天里离厌所在的牢房一直都是漆黑一片,

每半天轮流进去人,打扰离厌的睡眠,是以离厌足足有四天没睡好觉了。

梁玺叹口气,“他们是谁啊?莫不是你狡辩的托辞?”说着就起身欲离开。

李山川也跟着收椅子,一副再也不来了的快乐模样。

离厌叫住了梁玺,“你真是五公主的孩子?”

梁玺转身回头看向离厌,“如假包换。”

离厌迟疑再三,他仅存着一点理智,拼尽全力去回想脑中关于五公主姬灵君的记忆,终于被他从记忆深处拉出一点影子,

“你母亲可喜欢吃甜食?”

梁玺勾唇笑道,“百钺人以清淡饮食为主,少肉食,多食素,母亲亦是,不过她最怀念的一道百钺美食名‘雪酥冷’,是百钺国宴之一,

用鲜嫩的鸭肉包裹糯米,在其上洒百钺美酒,再蘸上糖,最后全部都用竹叶包裹起来,放于火上焖烤。

母亲说,她虽不喜欢吃甜食,却又尤为怀念这道菜,那恰当好处的甜味,是她到大梁多年,再不曾尝得的味道,

哪怕她自己尝试做过,也总觉得差点家乡的味道,可能是酒不对,也可能,是做的人不对。

你问我母亲是否喜欢吃甜食,如我刚才所说,她不喜欢,但不妨碍她怀念。”

离厌闻言,再次老泪纵横,浑浊的眼泪流下,离厌声音苍老,饱经风霜,此时竟有些喑哑,

“是,五公主不喜欢甜食,其实不是她不喜欢,是她不能吃甜食,会发红疹。

但是她确实爱吃‘雪酥冷’,圣人宠爱五公主,就让我改良这道菜,尽量在不改变太多味道的基础上,使五公主吃了不再发红疹。

这件事完全是圣人的一腔爱女之心,五公主不知道,只以为这道菜她吃了没事,便不怎么忌口,她不知道啊,这是圣人对她的爱。”

离厌哭得凄惨,梁玺一时也有几分讶异,原来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故事。

“你为何不曾这样试探过他们?”梁玺终究软了几分语气。

离厌惨然闭上双眼,“我生性孤僻,只懂炼药,加上我之相貌不堪,世人对我多有偏见,

当初圣人要求太医署为五公主改膳食,是我费尽心力,百般查询、试验才做到,

结果凭此我入了圣人的眼,他不仅给我单独的地方供我炼药,还全然不让我操心世俗之事,如此知遇之恩,我感激涕零,发誓此生定要为圣人研究出长寿的丹药。

可是,最后我还是没有成功,这世间,是没有长生不老药的,而圣人病入膏肓的消息也压不住了,才会让那等小人钻了空子,夺了圣人的江山,还将我等忠臣打成叛臣。

我逃啊,逃啊,还想一死了之,随圣人去了,但是我想到五公主嫁到大梁了,或许我这残败之身,还能为五公主效力,保得圣人最后一丝血脉于世,那也不枉君臣一场了。

我别无长处,除了精通药理。

我曾以为老天爷善待我,让我很快就找到了五公主,没想到啊,那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或许,在我四处打听五公主的下落时,他们就已经盯上我了,然后给我演了一出活灵活现的戏,我成功上当受骗。

呵呵,无论那时的我怎么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五公主嫁入了大梁皇室,而且还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小世子,

据说小世子生来体弱多病,恐不久于人世,那王爷就广觅良医给小世子看病。

我那时就扮作江湖游医上门去看病,小世子果真身体不好,而且最巧的是,小世子随身还放着一块玉佩,正是我百钺皇室的信物,也正是五公主的嫁妆之一。

那时我就已经有七成相信小世子是五公主的孩子了,又在府中旁敲侧击,确定他们的王妃就是百钺和亲来的五公主姬灵君,那时的我已经百分百确定他们说的事情了。

我就主动找那王爷暴露自己的身份,从此以后替他做事,他也只让我炼药,最开始说是给小世子治病,病好了以后又让我炼制其他药。

那样的日子好像又恢复到我从前在百钺的时候,是以我过着如鱼得水的生活,一过就是十余年。”

梁玺皱着眉头听完了离厌的自述,问道,“你可知那王爷的称号?”

梁玺心知幕后之人设下重重圈套欺哄离厌,定然也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离厌说出的名字反而不会是真凶,梁玺想借此做一下排除法。

先帝子息不丰,仅有一子一女,一女封长公主,一子为当今圣上,但是先帝尚有骨肉兄弟在世,而他们也有各自的继承人。

先帝曾为太子,与燕王感情深厚,燕王在先帝未登基之时便是坚定的太子党,而当年和先帝竞争皇位的废王一脉已经断绝,与废王有瓜葛的几位亲王及其后嗣皆被囚于皇陵,

先帝当年的旨意便是要他们日日见祖宗苍天,要他们夜夜不得安宁,据梁玺了解,那几位亲王的后嗣甚少,大多忍受不了皇陵的清苦,加之条件有限,也的确不易存活。

如今还剩下的几位亲王,要么是当年的太子党,要么是始终如一的中立派。

而从离厌一事看,此事布局不止十年,先帝去世也不过十多年,那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时生出的野心?

若是从一开始就在隐忍蛰伏,那么如今的蠢蠢欲动,岂不是说明他的暗中部署有所成效?

离厌抬头想了一瞬,“德王爷。”

梁玺一瞬间想笑出声,真是可笑,大梁从未有过封号为德的王爷,这件事,真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离厌就如同那误闯进盘丝洞的蝼蚁,分毫都被其套牢,寸步不曾偏离。

什么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梁玺想,招揽大夫这种事,说小是小,但是说大也大,亲王生病,下面的人再怎么也该有些风声,梁玺不信,这世间真有不透风的墙。

梁玺叫李山川照顾好离厌,离厌一副唯有死才能成全他自己的模样,梁玺只得说道,“留着你还有用,我这儿有几个病人需要你治。”

离厌才绝了要以死谢罪的心思。

李山川咂摸两下,觉得离厌也是个奇葩人物,只是再怎么奇葩,该算的帐不能忘。

梁玺出来后就传信给远在淮安的商白,让他去打听十几年前是否有亲王私底下招募过大夫。

胤姜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时不时望着天空发呆。

蓦然,胤姜看见了梁玺,她一时竟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不由得揉了几下眼睛。

然而梁玺明晃晃站在她面前,动也不动,胤姜才明白,这不是她的幻觉。

胤姜忽然捂住双颊,她一时有些胆怯,背过身去,不看梁玺。

梁玺一把拉住胤姜,令她躲避不得,二人面对面站着。

梁玺双眼灼灼,神色认真地说道,“阿姜,我未曾考虑周到,邓遂的事情我很抱歉,你放心,解药很快离厌就会配出来,你会没事的。”

胤姜瞪大双眼看着梁玺,心中略有酸涩,“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你的感情,到底为什么?”

梁玺想轻轻替胤姜撇开两鬓的碎发,却到中途住了手,“傻瓜,你知道原因,不是吗?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需要问原因的。”

胤姜鼻头一酸,眼中泛着泪光,“若我非要问到底呢?”

梁玺刚想说什么,却被胤姜一把抱住,胤姜嗅着那熟悉又温暖的气息,不免有些餍足,她贪心地想要更多一点,她说,

“我说不在意,是骗你的,其实,我很在意,很在意。

梁玺,我真的很在意,无论是你还是父亲,我知道这一切跟她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无视这点,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你们,

我以为自己主动拒绝,就不会有被抛弃的感觉,可是我错了,一旦我开始患得患失,我就已经输了,那种被抛弃的恐惧,始终围绕着我。

表面上我在让步,其实根本就是我胆怯了,我怕失去,不敢面对你们,我害怕自己是那个被选择后放弃的人,说到底,我对你,对父亲,都没有那么自信。”

梁玺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心中骂了无数次自己是不是犯贱,要一再被她牵动心神,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回抱住胤姜,他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若是之前愿意给我机会解释,也不用自己瞎想那么多。你们都习惯性叫她穗儿,但其实她已经许久不叫那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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