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暗许
与少夫人告别之后,朱凝风没有回到陆岭寨,独自一人来到牛蹄谷。此处是她时常习武之地。
她记得当初从刘向南的熙兵铁蹄下千辛万苦救下朱存哲,一门心思要对付刘向南,甚至不惜立下誓言,要亲自手刃他,因此日夜勤练武功,如今早已人事皆非,不堪回首。
绿树重叠,山风吹空林,飒飒作响,穿绕千峰百嶂。
朱凝风来到这处无人山谷中,终于可以避开喧闹陆岭寨。
此时方觉满腔烦闷,无从排遣。
没有爱上刘向南之前,她的世界一片明媚,从来都是阳光和乐观,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随着她初尝情感,刻骨铭心伴随苦果难咽,彻底改变了她整个人。
刚才被陆云贞的一句话所刺痛:你虽救了存哲,却得罪了刘向南!
扪心自问,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夹在两难之间,难以做出最合适的抉择……
她来到一块突兀陡峭的山石边上,任凭山风吹拂她,如瀑青丝被吹得凌乱,山石底下是一处斜坡密林,再往下,便是万仞悬崖,深不见底。
她将双脚进一步踩前,让自己立在最边缘的悬崖边上,便是想要感受那种一直走在刀刃上的摇摆危险感。
就让山风吹倒她吧,将她吹落,坠落下去……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遥遥呼唤她。
那是魏荣的声音!
朱凝风娇躯一动,正要离开,怎知脚下砂石松动,霎时踩空,身形一晃,便滚落下去。
惊呼即刻传来……
她果真坠落下去了!
千钧一秒间,一棵大树枝干勾住她手臂,将她娇躯绊住,幸运地躲过跌落悬崖。
惊魂未定之下,朱凝风攀住大树枝干,往下一望,见下方恰好有一处清泉山涧,旁边一角空地,芳草萋萋,山树围绕,她便轻盈敏捷地跳到空地上,这才察觉方才是多么惊心动魄,指不定她若真跌落万丈悬崖,早就一命呜呼了。
想起从前她在一线天,差点摔落高深悬崖,生死关头之下,刘向南毫不迟疑拉住她的手,当场做出救她的行动。虽说后来他们二人还是止不住落下悬崖,可落下去竟是一个幽深水潭,因此二人侥幸活下来,甚至在地下石城中相处过一段难忘时光。
但世间并没有一次次的巧合,刚才她要是不能用武功内力攀住大树枝干,或者说不够幸运能抓住这树丛,也许便滚落下去,可能永世不复生了!
如此一惊一乍,虽说一颗心尚在惊险砰跳中,心绪却忽得清爽几分。
魏荣的呼唤消失了。
她一个人静静在斜坡下方那处矮石边坐着,直到月钩悬天,漫天星辉。
趁着月色迷离,她掏出身上携带的匕首,砍了一些树木,点了一簇篝火,让火苗烤着她,帮她驱散山间彻寒。
身旁那柄匕首被她顺道拿出来,百无赖聊地翻看。
每一个朱家人都会携带刻有“朱”字的匕首,以防突发,她也不例外。这把匕首,上次在梅苑,还用来行刺过一次刘向南。
那时她并没有得“迷心**”,但是少夫人告诉她,红丝绳施了法咒,可以元神合二为一,通过做法让她得迷心**。
她当时突发奇想,便想装作迷心**试探下刘向南,心道在一线天不能以银针制服他,那么假装迷心**或许可以得逞,没想到最后先迷心的人却是自己。
望着匕首,朱凝风恍然出神,想起从前有人说过男女合练剑法,便是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身心相融。
她无法阻止刘向南已经完全融入她身心中了,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言语、他的气息……
她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学会振作,将感情悄然压住,习惯去隐忍!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成了隐忍的人!
直到子夜时分,篝火一地清冷,朱凝风困顿闭住双眸。
子夜时分,寒露沁骨,她悠悠醒转,望着漫天星斗将落,落寞走回陆岭寨。
回来之路,渐渐听到了渺远洞箫声。
那洞箫声如此熟悉,从前陪伴过她许多个清晨。
那样一个不羁又看似玩世不恭的魏大哥,也曾陪伴过她许多时日。
远处,她看到魏荣立在林间中,正入神吹着箫曲。
她不想遇到魏大哥,便刻意想换一条路走回陆岭寨,怎奈走到岔路口,才发现独此一条路。
空旷山谷中,洞箫声漫开。
魏荣眉眼深深,洞箫置于唇边,山风撩起他宽大的素色白袍,恍惚似一团清影。他微微垂眸,箫声就像流水一般,伴随着月光流溢了出去。
缥缈,忧愁,拣尽寒枝不肯栖。
这样深切动人、凄清婉转之音,悠悠扬扬,仿佛一线不断的长丝,抽出自己心底言而未尽的幽思。
他已经整整一天痴痴守在朱凝风回陆岭寨那条路上,回想起他们共同度过的点滴往事。
几度黄昏落日,斜风细雨,他们策马徘徊溪谷,任马蹄踏过青草,也会靠在绿荫深处,共同停马驻足。
如今溪谷犹在,小径却空掩,佳人不复相见……
直等到深夜,终于见到她身影了。
一曲终了,袅袅余音回绕山林月色中,如梦似幻。
魏荣慢慢放下洞箫,抬眼看向来人,神态似有牵挂。
几日不见,或许历经剧变,朱凝风身形消瘦,越显得娉婷纤细,魏荣心下疼惜,忍不住多看几眼。
“夜深了,现在才回来?”魏荣看着夜色下的她,眼神掩不住关心。
“魏大哥,这么巧!夜深了,快回去歇息。”朱凝风对他报以微笑。
她明明勉强嫣然一笑,但这一笑,在魏荣眼中,便如春风化雨,拂散阴霾。魏荣也报以一笑。
即便他内心是多么思念她,可却隐忍压制住他的想法,找了一个简直是在掩饰谎言的理由:“我也是恰巧路过这里,正好遇到你罢了。”
“夜深了,你一个人回去危险,我送你吧。”魏荣不由分说跟在她身后,默默护送。他也不与她多说。
虽说看得出她满腹心事,却不能强求她向他倾诉。
眼看朱凝风走向陆岭寨大门,魏荣终是忍不住,喊住她:“等等,凝风!”
朱凝风停住,回头看向他,眉眼轻柔温和,问道:“魏大哥,有什么事呢?”
“凝风,答应我,你要振作!”明明是想请她留下来,再回到从前二人相处同样,无所拘束,肺腑相谈,怎奈千言万语,到了唇边,他却变成轻轻一句请求。
“你放心!魏大哥!”朱凝风会意一笑。今夜,一次差点丢命的跌落悬崖,一次星辉月色下的独坐,已帮她驱散多日以来的阴霾。
“把我当成你的焦重雷大哥,有什么不开心的话,尽管对我说!”这是魏荣能想到的对她最好的开解之话。
他收敛了潇洒不羁,身上仿佛被月色笼成一层微光,白衣洞箫,神情疏朗。
本想再多说两句,始终还是忍住。
也许此刻彼此不尴尬便是最好。
朱凝风没有回应他,转身回到陆岭寨中。
一夜未眠。
次日,晨曦微暖,柔软地照进陆岭寨。
朱凝风起了个早,推开门,沿着甬道走出去,几声婴儿声吸引住她,她循声而望,便猝不及防地撞见一幕温馨的画面。
朱存哲高高举起他的新生小儿朱文宇,在空中摇晃几下,逗得肥嘟嘟的小婴儿咯咯笑个不停。初为人父的幸福笑意漫在朱存哲眼角眉梢,一旁少夫人陆云贞,眉眼温柔,凝视她的家人,笑意满足,一扫多日以来的忧愁。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朱凝风轻轻一笑,那是发自内心祝福他人的微笑。
少夫人和存哲少爷难得一回温馨重聚,着实不易。
哪怕往后仍有风霜雨雪考验他们,但此刻能目睹他们一家团聚,于她而言,便是卸下了一份对朱家的承诺!
不知怎的,寂寞酸楚袭来。
她微微一低头,悄然摸上心口,那里,一根红丝绳,悬挂着那块他赠与的玉佩,忽然间,但觉心口好痛……
立场和相爱,孰轻孰重?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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