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御书房内,书桌后的周承宁单手支颐凝坐,另一只手中的和田玉佛珠被慢慢捻动着,珠子轻微磕碰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犀利的的目光扫过低伏身子跪在堂下的舒朗,他此刻是气愤的,如若没有《百炼兵谱》,自己的计划该怎么按部就班的展开呢?他最是明白舒朗的忠心,但也绝不会冒着风险将这把利刃的刀尖朝向自己。思及此,他还是吞下责问,平缓了有些粗重的呼吸,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那老狐狸倒看得清楚局势,原本我也没想着能如此轻易拿到《百炼兵谱》。”

舒朗应声起身垂头等候着周承宁的下一句吩咐,上位的人思索了片刻道:“不久就是登基后第一次秋猎了,事关重大,除了御林军之外,朕也会命守御卫随行。”

舒朗低头应是,周承宁又问了几句宫中布防事宜便放了他离开。

“陛下,礼部侍郎郭大人候了有一会了。”见舒朗退出正殿,一直候在门边的陈谨赶忙领了人近前。两人齐齐行礼给皇帝问安,周承宁转向陈谨:“看座。”

陈谨回身招手,两个小太监赶忙搬上软凳给郭叔义坐下。郭叔义堪堪坐稳就开门见山道:“陛下,礼部拟好了秋猎的随行名单请陛下过目。”

周承宁伸手招了招,陈谨忙不迭的将名册传了上去。

“先帝总会邀请一些江湖中人,不知道这次是......”

“不必。”

郭叔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承宁淡然的回绝,甚至后者的目光都未曾离开过手中的名册,只拿着朱笔勾勾写写。

周承宁即位以来,他执政手腕的严厉整个朝廷上下都有目共睹。向新帝提议延续先帝政令的大臣们有的因以公谋私被贬、有的因结党营私被革职查办、更有甚者因收受贿赂被抄家。朝堂局势昭然若揭,他们的新帝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都说礼部差事好当,也不涉及什么权谋斗争,郭叔义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恭敬应是,上前两步接过周承宁递回来的册子,粗一翻看就看出周承宁划掉了些有江湖人士做幕僚的官员,立场很是明确,甚至为补上空缺名额添上了一些本没资格参加的京中小官。

他最终还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陛下,这...只怕还要徐徐图之。”周承宁手中的佛珠一转,他向来喜欢和通透的人说话,“有些事决定做了便要做得彻底,不要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朕已经打定主意,就这么决定。朕还打算带上皇后,德妃,大皇子和大公主,你来安排。”他的语气明确的不容置疑。郭叔义只得接了命令,匆匆告退,心里苦恼着若是朝中皇亲国戚因没接到请帖来找自己问责又该如何是好。

陈谨退回大殿外等着吩咐,一时间里头又静了下来,周承宁从桌上捡起看了一半的奏折,耳边却传来了嬉笑的童声。他起身踱步至殿外,候在门口听宣的侍卫太监吓得紧忙要跪却被他挥手制止。

殿外不远处是大皇子周恒端在放风筝,身后大队宫人紧赶慢赶的跟着生怕金贵的小主子伤了分毫。一身华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五官也在随着风筝一同用力看起来很是讨喜。

陈谨小心的打量着帝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大殿下最近几年长得可快了。”

周承宁抿了抿嘴,那边为首的小人已经远远地看到覆手而立的周承宁,连风筝都不顾立刻原地跪了下来。御书房前的一点活力也终于散去,变成一群人在殿前跪成一片。

“奴才去领大殿下过来。”陈谨提了一句却依旧垂首立着,只等着君王吩咐。

“不必,成日贪玩,送回德妃宫里叫她管教。”陈谨领命过去,心里只觉着孩子可怜。

周承宁看到周恒端一步三回头的看向自己,但心底却没什么情绪被牵动。他清楚的知道皇嗣只不过是延续这个国家的需要他只要选个老师悉心教导就是。他转身回了殿内——大抵自己是为济世兴邦而生,没有为人父的天分。

舒朗步履从容的走在宫道上,心中已经在思索秋猎的人员安排,其实他大致是有人选的,只是闻人逸总是让他举棋不定——带着一起方便观察监视,但难免引起对方猜疑,留在军营,自己又实在不能安心。不夸张的说,察卫营的每个人都是自己领进来的,他对陛下绝不敢有猜忌之心,只是闻人逸看起来颇有野心——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迅速的适应处在察卫营的生活。又顾及到当时是陛下做局才将他收入麾下,他不能不担心其对皇帝是否全然忠心。

“首领?”他正思索着,恍然间听见有人招呼,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燕嘉居住的院子里,此刻正站在厢房门口。他这才彻底从思绪中抽离,对上房间里面燕嘉和八略带诧异的眼神,迈步进了房间,在圆桌边坐下。“正好你和八都在,我有事与你们商议。”

“首领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您在门边站了有一会了,可是陛下那边有什么旨意让首领为难?”燕嘉拿过空茶杯为舒朗填满,坐在她身侧的八接手推到了舒朗的面前。

舒朗摇了摇头,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只是过段时间秋猎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燕嘉和八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疑惑。燕嘉思索片刻,又想起在兵阵城时对方曾向自己提起过的担忧,心里也多了几分把握。“首领还是不放心闻人逸?”

舒朗没应声只是点头默认。

“是一六七。”燕嘉注意到身边的八好像还没确切的回忆起身边还有这一号人物,开口提醒他道:“你与他大概还没接触过,先前五带他去了霞光顶,前阵子养剑宗也有他同行。”

舒朗瞧着八扭着眉头似乎还是毫无头绪的样子心中的烦躁更甚,他有些急躁的开口:“就是先前同九十五过了招的那个小子,你还同我提过他操练表现不错。”

八的脸上一下子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还挺令人印象深刻的。”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毕竟九十五挂在最后一名可不是因为他武艺不精。”言必,他脸上又浮现出不解的神色,他听到关于这个新人的言论大多是夸奖,不明白首领为何如此忌惮。

“这也让我觉得他更有威胁。”舒朗微眯起眼睛,“倒不如趁着哪次任务...”

“首领慎言。”燕嘉语气仓促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压低了声音道:“首领,您这么做是在违背圣意。”

“我正是为了陛下的安全,此人来路不明又武艺高强,上次养剑宗回来之后我就注意到他在练功时甚至用得出陈氏独门剑法,而他甚至只是与养剑宗的弟子们交过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使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他最后半句也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担心闻人逸留在察卫营里不好控制,更担心他对陛下的安全造成威胁。

燕嘉和八纷纷皱起眉头,直到刚刚舒朗的话说出口,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营里这次迎来的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院中落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八拿起茶杯递到嘴边又放下,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她犯难的情形并不常见。

燕嘉脑中思绪翻涌,舒朗的武学造诣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是最为出众的,但他自然也无法做到对于一套功法过目不忘。由此看来闻人逸的武学天赋和学习能力是非同小可。那么陛下是知晓的吗?那么将他纳入察卫营也是他谋划的其中一步?她微微侧目看向同样陷入沉思的舒朗,陛下难道是要将舒朗作为弃子?但这也不大可能,依陛下的性格也不大可能更看重武学造诣而不是忠心。那么最终的问题还是在闻人逸身上。

她开口,带着些犹豫:“闻人逸的背景没什么问题,我已遣人调查过了,他父亲是京中‘得闻武馆’的创始人,闻人逸先前在东宫担任亲兵,也是自己应征的,如若说起可疑之处,得闻武馆家底雄厚,如若想要入仕靠科举武选便是,据我所知他的兄长就参与了今年的秋闱,中了解元。但他只是入宫做亲兵,岂不是毫无出头之日,若不是加入了察卫营,怕是没什么出头之日。”

见舒朗沉默着没有应声,燕嘉宽慰他道:“首领若是忧心,只要带着他就好,圣意难测,也不容我们置喙。”

舒朗沉默着点头,似是认同燕嘉的话。他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后站起身,转向八吩咐道:“叫上五,十二半个时辰后议事厅集合,我们商议一下秋猎的人员安排。”

他快步离开,燕嘉的一番话在自己看来没有任何意义,他不能只因为她的一句‘没什么问题’就放松对他的警惕,察卫营的井井有条和无往不利向来是他的骄傲,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可能对它造成威胁。

八出声应下时,舒朗已经走出了屋子,八不懂他的行色匆匆,转头看向燕嘉,“小嘉...”他想一探究竟,燕嘉却对他摇了摇头,最终也只好噤声。

“我们只能看后续如何发展了。”燕嘉看得出舒朗并没完全听进自己的话,或许他会以自己对陛下的忠心来解释对闻人逸的敌意,但燕嘉看得出,他只是感受到了威胁和恐惧。他领导察卫营多年,如今加入的新人不但是陛下钦点又表现出众,他当然顾虑。燕嘉叹了口气,只觉得新帝登基后的大乾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她在心里暗暗盘算,或许该为此提前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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