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中都恒璟,霜寒殿。
硕玄帝翻看豫东送来的情报,最近豫东的情报越来越少,“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姜肃的诗文了,怎么回事?!”
紫衣宰辅说:“那个姜肃,似乎是被软|禁了。自从九月初,就没人见过他。现在生死不明。”
红袍将军说:“还有,我们派到豫东的奸细,十之损九。怕是豫东那边已经发现了端倪。现在没有被揪出来的,都不敢妄动。”
“哦?看来这七王和世子元冲有些本事!”
紫衣宰辅说:“不见天说,七王还派了使臣去联络匈奴和敕勒,已经被不见天的人截杀了。”
“联络匈奴和敕勒?我怎么没想到!红袍将军,让不见天去匈奴探探情况。”
“是。”
硕玄帝冷笑,“如果他们不跟我联手,我就先派兵灭了匈奴。然后,再南边夹击豫东!让七王慢慢体会什么叫绝望!”
三月,草长莺飞。正是一年好时节。
硕玄帝七十万大军开往豫东。
红狼城。世子府。
姜肃放下书册,看院外,天暗了。又熬过一个白日。
他的唇忽然期待起来。他立刻鄙夷自己这种期待,可身子却躁动不安。
执盏进来,“先生,世子爷说今天不过来用晚饭。先生,想吃点什么?我让厨娘专给先生做。”
“执盏,你喜欢吃什么?”
“我?”
“对啊!你喜欢吃什么?”姜肃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忽然想起执盏伺候了自己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厨娘做的桂花糕。”
“好。那就吃桂花糕。”
“可是,桂花要到九月才有。”
“九月吗?”姜肃心想,等不到了。硕玄帝的大军恐怕已经开拔了……
“先生?”执盏把他的思路拉回来。
“今天让厨娘做点你们喜欢的,给我一样拿一点就好,我想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
“好!”
“给我烫壶酒吧。”
“好。”
元冲回来时,夜已深了。
姜肃坐在连廊下喝酒,看起来就像是在等他一样……
“初平。”元冲走近,在他旁边坐下,“这么晚还没睡?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等我。”
姜肃又闻到了那个香气,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站在照影阁门口时,里面传出来的脂粉香气……
“他又去那里了吗?那里真的这么有意趣?比我还好?”这是姜肃永远都不会问出来的话。
他含了一口酒,探过身,吻上元冲。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如此复杂的心情……想知道对方的一切,又怕知道太多……想接近他,可又害怕对方接近……期待他回来,又害怕他夜间带来的疼痛……人不在时,又渴望那种疼痛……扭曲的一切,身心都跟着改变……尊严,不值一提……”
元冲立刻把人拉过来,吻得没了气。
姜肃在他身上摸索,果然怀里揣着东西。
元冲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扔到一边……
“定是从照影楼小倌儿那里得来的。”姜肃心想着,生了气,齿间咬破他舌头。
元冲从来不躲,任由他咬,只皱了皱眉,血腥混着那人嘴里的酒气一起咽下去……
……
姜肃身上一层一层细密的汗。
“初平,今天好兴致啊……”
姜肃心道:“是啊。时日无多。怕是最后一次了。”
夜色深重,院子下了霜。
暗沉沉的天,有月,有云。
元冲搂着裹着大氅的姜肃,坐在连廊下,饮着刚才姜肃剩的薄酒。
“初平,我知道你今天的好兴致是哪里来的。”
姜肃心想,“因为你要在硕玄帝攻打豫东之前,杀了我。”
“你不出屋子,什么都知道。你果然有宰相之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了。”
“……”
“你猜到了吧?硕玄帝的大军,不日就会到了。”元冲长叹一声,“走吧!在硕玄帝打过来之前。拿着我给你的腰牌,出城吧!往南去。大战在即,兵荒马乱,没人会在意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活下去。”
“……”姜肃一直以为,他会在最后,杀了他。
“这场仗打完,如果我还活着,我会找到你,让你亲手杀了我。”
“……”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这样对你。”
清晨,元冲走时,撤掉了所有守卫。留下了自己的马在府门口。
傍晚,元冲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银钱箱子,长叹一声:“果然薄凉。”
书案上放着兵符。
他带走了“元”字腰牌,带走了那件白貂领的大氅,带走了那把金柄的匕首,还有吕家钱庄的玉牌。
没留下只字片语。
元冲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夜里醒来,元冲似乎想起什么,掌了灯在厅堂书阁上翻找。
元冲找到了当初他给姜肃看布防的地图,他把牛皮地图一卷卷打开检查,唯独少了黑山口那张。
清晨,元冲来到南城门,“昨天姜先生几时出的城门?”
南城门城门官翻阅昨天出城注录,“回禀世子爷,没有录入姜先生出城。”
元冲心道:“难道他真往北去了?”
北城门。
“回禀世子爷,姜先生昨天巳中出的城门。”
“他往北?去哪儿?”元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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