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月色与雪色间的第三种绝色,是我在鬼谷中所遇到的最大幸运。
可能是上辈子作孽,缺了大德,我到了这青崖山下的鬼谷。
他们说,这里没有人,这里都是鬼。
可能是上辈子我还不算太坏,没少行善,我遇见了我的主人。
他们说,这个少年郎会是最凶的鬼。
我叫云乐,我固执的认为我应当姓温。
在鬼谷,没有人还有前尘。
因为,孟婆汤。
只是,从没有人像我一样忘得彻底。
彼时,也许是三岁,也许是四岁。
我明明觉得自己是个记事很早的人,但是自打我有记忆起就在暗无天日的鬼谷艰难求存。
也许,那一碗孟婆汤洗掉了别人的执念,却清除了我所有的记忆。
原来,我的执念,是和记忆有关吗?
我不记得了。
云乐是主人给我的名字,主人身边还有一个小姐姐,名叫顾湘。我们的名字,都是主人起的。
小姐姐似乎没有比我大,我到主人身边时,已经是在谷中生存一年以后的事了,那时候应该是五
岁或者四岁吧。
我瘦瘦小小的,就成了妹妹,要叫湘姐姐。
那时候,我要活不下去了。
可是,我想活着。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求生的**,我甚至杀了人也不在意,只要活着。
鬼谷里没有好人,但是小孩子总要有个依靠才能过下去。
我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难为我那时候还那么小,就有如此缜密的逻辑思维。我果然,不是一般
小孩子。
那时候,主人还不是我的主人,他身边经常跟着一个小孩子。
所以那样一个黑暗的、没有月亮的、下着雪的夜晚,我冲了出去,握着一根尖端锋利的树枝跳起
来捅进一个人的眼睛,那个坏人是冲着那个小孩子去的,我是冲着这个在谷中肯带孩子的半大少
年去的。
也许他愿意带第二个小孩子呢。
我静静的观察了半年,借着这个机会扑了出去。
半大少年拉着小孩子,那是狼一样嗜血的眼神,望向懵懂的小孩子时却又带着对幼崽的温情。
鬼谷没有人,没有情,我看到了那一抹片刻间仿佛存在的温柔,令人心惊的美丽,是人性。
所以,我冲了出去,杀人抱大腿。
那一年,我也是个小孩子,泪眼汪汪的跪在半大少年腿边。
我想活着,不想死在这终年没有阳光的鬼蜮里。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我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个平常的小孩子,没有哪个四五岁的孩子能在鬼谷自己
生存下来,甚至利用一些乱七八糟的方法杀人夺命。
我还能跳起来跳很高,我还力气很大,体内也有一股不算太多的气流循环流转。
主人常说我是练武的奇才,尤其擅长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杀人,简直可以说是一种天赋了。
无论如何,那年暗无天日,那年他终归接纳了我。
阿湘很喜欢我,不仅是我曾经救了她,虽然没有我冲出来,那个坏人大概率也要死。但是,阿湘
就是记住了那一幕。我们很亲密,她固执的要做姐姐,却是粘人的性子。
主人对我这个陪玩和保镖很满意,他常常会跟在谷主身边,谷主换的平常,却也没有影响他的地
位,甚至是换一个谷主,他的地位就更高一点。
我跟着主人学习所有能学习的东西,杀人的技巧、救人的技术、诛心的方法,反正只要是能对活
下来有用的都要学。
在主人爬上高位之前,我们连吃饭都是问题,我甚至跟着他喝过血,吃过生肉。
仅有的米汤,是留给正常孩子阿湘的。
很明显,无论是主人还是我,都像是天生的鬼。
随着我慢慢长大,他们都说,我和主人越来越像,一模一样的嗜血,一模一样的弑杀,一模一样
的残酷。
十一岁那年,我随着主人干掉了老谷主,主人活剥了他的皮,我则把这位老谷主活生生的均匀的
分成了三千份,分给众鬼,做了三日粮食。
主人利落的干掉老鬼主,活剥皮镇住众鬼,我则折磨了他们三天,惨叫声和鲜血,就像一首美妙
的和弦乐,让他们这一生都忘不掉,生不如死是什么模样。
从此,他们叫我无情青煞。
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却已经跟着主人上战场了,杀人不知凡几。
鬼谷里那些年各自为战,冲突不断。
我们都没有人教,就都是暗中偷学或者自己摸索,或者生死一瞬间,活下来就知道怎么做了。
也许我真的有天赋吧,那些繁杂枯燥的书籍,我竟然翻开就能通读,甚至知道其中大概意思,能
给我的主人和阿湘讲解的那种。
主人猜测,我进入鬼谷前也许是什么大家小姐,自小接受严苛教育,底蕴深厚,连记忆都磨灭
了,这些知识却像是铭刻在骨子里的。
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正能活着就行了,忘了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学到手的知识却还在真
是太好了。
我居然还会医术,虽然是一些开膛破肚的技术,但是总算能给主人缝缝伤口,正正骨头了。
后面,因为研究医术,解剖了不少恶鬼,血丝糊拉的,他们又叫得很惨,死的很难看,所以凶名
在外。
到给老谷主片三千刀,片三天还要他活着,意识清楚的感受着,那时候我的医术已经大成。
实在,是活生生的歪门邪道。
也许,我真的经历过一些导人向善的启蒙教育,导致偶尔的自我唾弃。
真孩子阿湘,完全就没有这种善恶观念,也没有我这么多想法。
从四岁或者五岁开始跟着主人,一路成长,一路煎熬,一路杀人。
到十一岁那年,开始在鬼谷横着走,想要哪个鬼的命,就拿哪个鬼的命。
除了喜丧鬼是不能动的,其余十大恶鬼都被我的柳叶刀切过。
我喜欢读书,他们为了少被我切,就会送来很多有的没的的书籍。
主人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诗文,其余他不喜欢的就都归我了。
书看多了,突然就开始担心鬼谷的生产问题。
也许,我真是个奇诡孩子。
阿湘天天在谷中玩耍时,我已经在和主人讨论鬼谷的可持续发展问题了。
我甚至不能准确解释,可持续发展就什么意思。
主人看我的眼神也很奇异,像是看着一个孩子,也像是看着一个对手。
我每每会跪下,昂起脖子,露出最脆弱的颈项,昭示着臣服。
我讨厌下跪这个动作,除了主人,需要跪拜的老谷主之死都有我一份功劳。
我觉得也许入谷之前,我真的没有下跪的习惯。
每一次的跪,我的动作都会僵硬。
主人终归还是没有觉得弄死我更好,我顺利的从一名单纯的打手和侍女,变成了打手、侍女和幕
僚。
他曾经说,我这样的孩子约摸是有宿慧,可惜我没有记忆了、也不知道,这宿慧是什么。
我的主人,新谷主。
自打他登位,十大恶鬼基本就换了一个遍。
鬼众惧怕他的残酷和嗜血,恐惧于他不知道何时爆发的疯狂,他们也无时无刻不想要了他的性
命。
这鬼谷从无真正的安宁。
在我的杀人术已经到飞花摘叶均可射穿坚硬的颅骨时,主人方才敢在我值夜时稍微睡那么几个时
辰。
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六岁了。
他真的绷的很紧,他心里有很多的说不出口的话,他的灵魂深处疲惫的令人心酸。
那些缠绵在骨子里的恨,那些不敢安寝的日日夜夜,那些生食血肉的岁月,成为他疯狂的底色。
阿湘说我的眼神和主人很像,我想我大约也在这暗无天日、没有月色、没有雪色的世界里,悄悄
的疯了。
他护着我们,我也想护着他和她。
疯狂的杀人,变成最强,然后守护他和她,是十五岁之前的我唯一的方式,也是除了活着之外唯
一的执念。
他们是我的逆鳞,触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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