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破道拿出请帖给黄亦看:“他爹娘来京城长住,霖桥邀我们今晚去他家吃饭,也算是一种乔迁之喜,按礼节备三份礼物。”
“大人,公主也去吗?”
“不去。”
“对了,你记得买些不显眼的贵重礼物,既可以表示情意,也方便他们之后遇到什么困难时变卖,不至于捉襟见肘。”
“哼,公主真不去,还是你不想让公主去?”
秦破道将卷轴放进怀中,敲了黄亦的脑袋一下。
“多事,赶紧去。”
滴答,滴,滴答滴……
下雨了。
按这个时辰,怎么也应该回到公主府了。
秦破道走到窗外看着阴沉的天空,恍如天兵压境,一片漆黑,所有色彩被雨水冲刷成单调的灰白,黑色如影随形。
“砰!”
一道闪电打在皇宫附近,轰炸身处皇宫每个人的耳朵,闪电与雨声产生巨大的共鸣。
像是一道天谴,痛斥对皇室不作为,为何揽尽天下金银珠宝却无一用之于民?为何坐拥至尊权力的宝座却骄奢淫逸?
离赴宴还有一个半时辰。
秦破道决定下去地牢深处的暗牢,好好审讯那位好久没见面的故人。
“大人,他不认。”
监察部的地牢常年湿冷、幽深,哀嚎不绝如缕,大大小小的官员从不屑到求饶,短则半日,长则不过七日,没有谁是例外。
有幸能出监察部大门的官员,不是跪地上奉监察部为天,就是命不要了也要搞垮监察部,比入大理寺的地牢还极端。
“齐效,年逾半百,终生住在边境不曾来京都,可贡献之物却是源源不断,所敛财物一半归于京城齐家,只为换取庇护,可有此事?”
双手都被吊起来的齐效,聆听着秦破道读出他的事迹,一脸平静,再加上刚抓捕回来,没来得及用上刑罚,身上只沾染了少许草屑。
他仿佛不是被抓的囚犯,而是来赏景的贵客,摆出一副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姿态。
“很好。”
秦破道屏退这间暗牢的所有人员,就剩他们两个人。
“记得十二年前,你当时还没爬到家主这个位置,只是上一任家主的继承者之一。你为搏上位,肆意搜刮佃户金银,联合县衙巧立税目压榨边境的租户、农户,私通北齐国商户进行贸易往来。相比其他人,你获取的金额更大更稳定,钱权越多,能笼络的人也越多,众望所归下坐到了齐氏家主之位。”
“所以呢?”齐效也不否认,轻描淡写地反问秦破道。
“那一年,你亲自带兵去搜刮时,意外瞧见衣着极其朴素的妇人与一个光鲜亮丽的贵人会面,你心生蹊跷,蹲在了死角处观察,却发现了贵人给她留了一箱的银子与宝物。”
秦破道将一块布丢进水里:“我猜,你当时一定是两眼放光。一等贵人走后,你立即冲进屋子指挥士兵搬走银子,妇人自是不肯便诸多阻挠哭喊,你烦了,不但推倒在地还连捅她好几刀,直至她呼吸全无。”
堪称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你本想就这么离去,结果,你觉得妇人能有此等贵人援助,家里定是有更多宝物。”
齐效轻蔑一笑:“什么破宝物,就一把华而不实的西域刀。”
破...
“那把刀是我父亲送给我娘亲的定情信物,自然是华丽多于锋利。”
“一手遮天的齐氏,果真名副其实,能将你前些年做事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你知道吗?这十二年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像茫茫沙土里寻鱼儿,却也丝毫不敢懈怠。”
齐效的头往前伸,挑衅:“是我,所以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一定不会死。”
听完他的话,秦破道蹲在地上笑出眼泪,这世上竟有人比她还要狂妄。
很可以。
“砰砰。”
恣意站在牢外,隔着门询问:“太后的女官正坐在上面,指明要见大人。”
救星来得真及时,但秦破道能如太后愿吗?
自然不能。
秦破道清清嗓子:“让她等着,我一会儿就上来。”
“是。”
齐效歪着头,底气明显比刚刚足:“贱民生的贱种,再怎么往上爬,贱民也是贱民!我大人有大量,现在放了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秦破道皮笑肉不笑地穿上手套,用钳子夹起几块烧的金黄炭块,一手掐住齐效嘴巴,一手将炭块强硬地塞进去。
“呜呜呜!!!”
齐效张不开口,也就无法吐出炭块,只能忍受炭块在他的咽喉里燃烧,一点,一点,将它吞咽到腹部里。
“你杀害我娘亲,却让我看在权势的面子上放过你?”
“可笑!”
“我猜...”
“你怎么也没想到,散尽财富求太后营救你,却换不来一条性命。一辈子老谋深算,却倒在自己的盲目自信,滑天下之大稽!”
“求谁不好,求太后?”
齐效慌了,开始流露出惊恐、紧张的神情,同时小幅度摇头。
哒..哒.哒....
一张浸透水的棉布,在半空中滴答滴答掉水。
秦破道凑到齐效面前,逼视着他:“折磨那么多人,应该很清楚,我接下来做什么了吗?”
“放过我,求你,我错了!放过我,我可以出去让别人制更多的西域刀给你!”
“晃噹!晃噹!”
齐效拼命摇头,晃动着铁链。
秦破道不紧不慢:“别着急,不会让你那么快死的。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太后她啊也是自顾不暇了,既在后宫失权,又无法与齐相通信,你让她拿什么救你?”
“一群女官?嬷嬷?太监?”
这下,齐效彻底绝望,眼睛的光芒消失殆尽。
“抬头,看着我.....”
“砰!!”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映出秦破道扭曲的神情。
“啊啊啊!!!”
哀嚎声响彻地牢。
待在其他地牢的官员,全都瑟瑟发抖,脑子里不断想法子出了这监察部。
离赴宴还剩半时辰。
“大人,女官仍没有离开。”
恣意低头递上干净的巾帕,秦破道接过来抹去脸上残存的血迹。
“我现在去,你待会看见黄亦回来叫他先去,别等我。”
“是,大人。”
出地牢后,也能听见外面的雨滴声了,若配上宫里的乐曲倒是能享乐几分。
以后每一个深夜,她都能够安心闭眼就寝,就算现在要她死,那也没留下太多的遗憾。过去了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她终于大仇得报。
高兴,极其高兴。
这个喜悦,能跟谁说呢...
公主吗...
她杀的人可是齐承恩父亲,如果告诉公主,公主该怎么面对齐承恩呢...
仇果,就在她这里生根发芽就好。
【算了吧】
念头一起,将秦破道的兴奋重新打下低谷,无限的悲凉与空虚在心里四处蔓延。
“下官,参见秦监部。”
“在你开口说话之前,提醒你一句,后宫不得摄政,违者当按我朝律例判罚。”
女官拱手:“怎敢,下官过来只为了传递太后娘娘的口谕。”
“说吧。”
“那人上贡财物均安置在京郊一处府邸,名为雀安阁,手持此令牌便可进去,里面东西任由秦监部处置。”
秦破道听到这句话很是意外,她以为要来抢人呢,结果....
“好,我知道了,替我跟太后问声好。”
“是,下官告退。”
要是齐效知道太后不但帮不上忙,甚至要出卖自己,他会不会气得从地狱爬上来找太后报仇?
秦破道讽刺地笑了,收下令牌,换件衣服就奔赴薛霖桥的府邸。
冬夜萧瑟,暮色暗晚。
“驾!”
路上没多耽搁,秦破道准时来到了薛霖桥的府邸。然而,她搁老远时候,就能听到黄亦跟薛霖桥吵架。一到,秦破道就急匆匆往里面赶。
“干嘛呢你们?”
黄亦见秦破道来了,语气更加上扬:“大人,这绸缎不顺滑吗?用来做两件上好的衣裳不好吗??”
薛霖桥不顾自己爹娘也在场,也要跟黄亦争论:“我需要吗?我不会自己买吗?”
“不要脸,谁给你!”
秦破道无语到不想理会他们两个人,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侧过头对薛霖桥的爹娘行了个平礼,介绍自己。
“我是霖桥兄的友人,平日常得他照拂,若你们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来我府上,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诶,好好好好。”
秦破道变戏法地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长盒子:“京城妇人最常戴的珠钗,不过一两,您可以放心收下。”薛霖桥的娘亲拘束地在围裙下抹抹手,生怕自己的污渍玷污了眼前的贵公子,反复擦拭好几次才敢伸手接过珠钗。
薛霖桥见珠钗的珠玉饱满光滑,钗子通体金黄,其纹路更是精雕细琢,又怎能以一两买下这珠钗,绝对百两打上。
虽然不能彰显富贵,但也能不失体面。
两个人都不把他的话放心上,赠那么贵重的物品,这笔人情债要他怎么还?
“霖桥,我当你是友人,不必见外。”
秦破道拍拍薛霖桥的肩膀,便自来熟地进去火房搬菜,丝毫不当自己是客人。
“臭小子,不赶紧去帮忙,愣着干嘛!”薛霖桥的父亲踹了薛霖桥一脚,转过头就对黄亦笑呵呵,“小儿,今年可有参加科举?”
薛霖桥腹诽:无语,老头还是那么爱两副面孔。
薛霖桥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进了火房:“公主不来吗?”
“没跟她说。”
“为什么?你们两个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不能说开?”
“算了吧...”
薛霖桥翻了一白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管你。”
几人围着锅炉,度过了一次祥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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