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沧州常家

秦凌羽噎得慌,忙舀起一勺绵密冰沙送入口中,又招手唤来摊主,要了一碗不要钱的炒青散芽茶,痛饮了几口,才顺平了那口气。

【系统,给你三分钟时间说服我。我是个有底线的人,也是个惜命的人。】

【您先别着急。首先,沧、淮二州未必有人识得您和沈鹤。此二州多山地丘陵,村庄择水而生,百姓守着田产过活,倒也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其次,扮作夫妻,外出行脚住店,只用开一间房,能省下好大一笔嚼用;最后,如今外出行商者多为男子。寻常人家的女儿,若非父母开明,不会让其轻易外出。尤其沧、淮二州与京城相隔千里,鲜少有人会带着自家妹子出门讨生活。】

她搅着碗中最后一点碎冰,看着它们慢慢融化,竟觉得这等歪理邪说有点可操作性?

考虑到目前大致有以下几种排列组合方式:

一.

方法:沈鹤扮作商户家的小姐,她和瞿青扮作小厮。

操作指数:一颗星

理由:沈大小姐……还是算了吧。

二.

方法:她扮作家主,沈鹤扮作侍女,瞿青扮作小厮。

操作指数:两颗星

理由:当家主很爽,但当某只恶犬的主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三.

方法:瞿青扮作人傻钱多的家主,她和沈鹤分别扮作侍女和小厮。

操作指数:两颗星

理由:只怕这位家主有贼心没贼胆。

……

一顿排列组合下来,系统提供的思路尽管扭曲得连她这个当年论文被老师辣评“娱乐性深入人心”“我发现你特别擅长发明创造”“笔法跟电视剧剧情一样荒谬绝伦”的人都想不出来,但在一众方法之中也算扭曲得可爱?

从前在高原上测绘,放眼望去除了草和石头还是草和石头,连个像样点的落脚处都没有,能找到一间被牧民废弃的羊圈,和师兄师姐们和衣抵足而眠,就算不错了。

她本也没那么多讲究,有地方睡就成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南地多山,很有可能得借住在山民家中,或者在山中生一捧火就歇脚。

光天化日之下,她莫名打了个寒噤——至于进城后如何,就听天由命吧。桥到船头自然直嘛!

这时,摊主走过来道:“公子,我这儿快收摊了。我一直在这儿出摊,您看,要不改日再来?”

小摊上歇脚的贩夫走卒都散了。天边清淡的白云也改做赤霞,一轮红日将落未落,倒映在粼粼河水中。

“行。诶,你等等。”她突然改了主意,叫住正欲去收拾碗碟的摊主,询问道:“老伯,从南入京行商者,贩些什么赚钱,又有什么不赚钱?”

她得提前准备好托辞,以免来日被人盘问,答不出所以然,令人生疑。

老人见她周身气度不凡,又戴着帷帽不愿以真容示人,只当她是行走江湖的少年游侠,好脾气地指着离小摊不远的一艘船,道:“喏,看见那艘船吗?”

她顺着所指处望去。

船有三根桅杆,虽卸了风帆,仍是通身的气派,将周遭其他船只都比了下去,看来上面运的货价值不菲。甲板上有几个虬髯壮汉,腰间缠着猩红带子,绑着刀,来回走动着。

“这船自沧州来,运的是盐。盐价昂贵,但耐不住京城贵人多,好美撰,喜食盐。南地产盐,靠此发家的人也不少。”

“沧州多山,出产井盐矿盐;淮州临海,故以海盐闻名。沧州的盐本不比淮州的,但前些日子淮州发了水,淹了不少盐场,沧州盐的价格就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她盯着壮汉看了几眼,问:“盐价贵,路途又远,想来主家雇了人一路护送?船上的人看着会些拳脚功夫,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镖师?”

老汉用抹布擦了桌子,应道:“哎,就是这么个道理!公子不是问南地商人入京贩什么赚钱吗?现在就属贩盐的赚钱。雇镖师,是因为途经水路都在山间,少不得遇见水匪和歹人。被抢了货去而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啊!”

【宿主宿主,小船固然稳妥,但安全性不高。您可以去问问,这艘船是官船,还是私船。如果是私船,说不定他们愿意捎您一程。】

【这么大的船,会是私船?那这主家该多有钱烧得慌?】

但若能搭上这艘顺风船,到沧州的时间估计能减少一半,届时再图谋去淮州,就容易了。

老伯以为眼前人动了发财的心思,好心提醒道:“贩盐赚钱,可公子家中若没些门道,切勿轻易尝试。哪怕做些不打紧的小生意,贩些五谷菜蔬也好。”

她当即谢过老伯,抱着东西去船边找伙计打听。

伙计见她衣饰朴素,有几分傲气道:“这是沧州常家的船,可不是谁都能上的!”

秦凌羽心说这船又不是你家的。

【系统,你可曾听说过这沧州常家?】

【竟是常家的船?常家是当地巨富,怪不得能以如此规模出行。沧、淮二州盐铁一道,除过转运使,便要数常家和顾家。】

官府、豪民尽获山林川泽之利,普通百姓则成为其手下的雇佣生产者,为其趋策。她观这眼高于顶的伙计不过十几岁的模样,便已知晓狗仗人势的道理,觉得又可怜,又讨厌。

若他知晓眼前之人是北镇抚司中最凶神恶煞的那个镇抚使,是否会吓得两股打战?

她顿时被自己的思路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从沈狗的视角进行思考了?

这不符合咸鱼仰望星空躺平视角啊?!

果然,最近经历的事情都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让一条咸鱼开始思考鱼生。

只听那小伙计道:“你回去吧,我们……”

“常溪,你在做什么?”

原来这伙计叫常溪。

说话的是一穿锦袍的年轻男子。他被两个镖师簇拥着,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知公子找上我家货船,有何事相托?”

一番交谈下,秦凌羽大致摸清了这人的底细。

男子自称常元弘,是常家现任家主的次子。入京贩盐得了利润,预备明日启程回沧州。

听了她临时胡编乱造的悲惨故事后,常元弘对左右叹道:“这位公子是沧州人氏,本和新婚夫人北上做生意,结果折了本钱,准备回老家。”他转向秦凌羽,道:“正好,我们也要回沧州,公子若不嫌弃,可以与我们同行。”

两边镖师警惕道:“二公子,此人不愿以真容示人,万一是别有用心的歹人,届时招来祸端又该当如何?”

常元弘觉得有些在理,便笑道:“也是。不知公子可否摘下帷帽一见?常某是生意人,有些事不得不小心提防。”

她欣然照办。

掀开帷帽后,对面几人均是一惊——要不是脸上那道横亘过眉骨的狰狞疤痕,这该是张如何惊艳的面孔!

“我明白常公子的顾虑,只是这道疤实在骇人,所以才戴着帷帽出门。”

***

北镇抚司,诏狱

秦凌羽抱着帷帽,伸手去揭脸上那道“疤”,露出眉心朱砂痣,将薄薄的胶皮丢入火鼎中。一股青烟腾起,胶皮瞬间化为灰烬。

幸亏听了系统的话,上了双重保险,否则常元弘不可能相信她那套蹩脚说辞,生了同情,答应捎她至沧州。

无奸不商,无利不往。常元弘能被常家家主委任入京,做那一大船的生意,证明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掂了掂手中装衣服的包袱,向诏狱深处走去。

秦府众人为“秦凌羽”的回归高兴了好半天,只有采薇和白芷几个常年侍奉在旁的侍女觉得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

小姐胆子极小,为何现在有了一种山崩于前而不为之色变的感觉?何况与她说话,也只是淡淡地不愿意搭理?

一道影子斜斜地投射在牢门前,采薇忙起身挡在沈鹤面前,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沈大人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秦凌羽见了采薇,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恨不得扑上去大倒苦水。但一想到她现在披着沈鹤的皮,有些话到底不合适说,只好故作镇静道:“秦小姐呢?我有话同她说。”

采薇执拗地不愿让,怎料背后伸出一只手来,将她轻轻推到一旁。

秦凌羽将那包衣物隔着栏杆塞了进去:“原来的衣物太过招摇了,换上这里面的。”

“怎么,钱又够用了?”沈鹤初时没接,出言讽刺道:“我还以为,大人一穷二白两袖清风。”

采薇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

什么叫“钱又够用了”?她家小姐还被镇抚使抢了钱不成?

秦凌羽没想到这人竟如此记仇。

不过问了他是否曾去过京中紫云楼消遣,就让她滚。这都快过晚膳的点了,还记着啊?

沈狗的心眼,估计也就针尖那么大!

“怎么不够用?把你头上那支步摇给我。”

这下,采薇的疑问得到了解答——这人就是要抢小姐的钱!

她愤愤不平道:“这是将军为贺小姐及笄,特地命人打造的,决不能给!”

“给不给,他说了不算。”秦凌羽从怀中摸出银簪,和包袱一起放在地下,“我找好了船,明日一早就启程去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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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沧州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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