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枕戈待 将星当出,新策当立

他在犹豫,要不要让自己接下这个苦差。

幸好最后,对方还是明白了自己心意——

宁做雄鹰,不做家犬。

“陈卿家一直沉默不语,可有何高见吗?”

韩凛目光,在秦川身上停留了须臾。

无声的默契流转于两人间,早已胜过万语千言。

“陛下,臣以为几位大人思虑周全,再无可增添之处。”

“臣只有一句话想说——攘外必先安内,中原不和危及根本。”

这话看似老生常谈、漫不经心。

可听在韩凛、穆王和秦家父子耳中,却比前番所有都重得多。

“好,今日辛苦诸位了,跪安吧。”

韩凛拿眼神扫过面前几人,语调仍是那般平和自持。

“臣等告退。”一起行过礼,中州这几位关键人物,先后出了门。

秦川特意走在最后。

虽未回头却清楚知道,身后那双眼睛在默默盯着自己。

殿外回廊下,退出来的秦川和匆匆赶来的严飞阳打了个照面。

二人之间并无交谈,只回头略略望了一望。

可严飞阳只像不认识这人似的,自始至终目不斜视。

看得出他有要事在身,走起路来连脚下都带着风。

秦川心下有些疑惑,然也并未细思。

“主子。”严飞阳单膝跪地,不敢多说一字,只等韩凛吩咐。

“穆王不日就要启程去朔杨,你和他一起去。”

语调里没了方才的亲和持重,只剩冷静到麻木的陈述。

“你们一明一暗,务必查清此次变乱真相。”说着,他让孙著递了两块令牌给严飞阳。

“你带上这个去找穆王,和他一同启程。”

“他从上往下查。”

“而你要做的,就是从当地人嘴里收集情报,将所有信息汇总起来,由穆王全权做主。”

“是。”依旧是简短到不带任何感情的应答。

这种机械式回应,是严飞阳最熟悉的。

他太知道自己这位主子的性子,多问一句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还有……务必保护好穆王安全……”

韩凛语气明显和缓下来。

说到“安全”二字时,气息略微颤抖。

“属下定当竭尽所能。”严飞阳的音调,不由得有了起伏。

这些年,他就像条暗巷里的恶犬,干的都是些监视盯梢、罗织陷害的勾当。

现在竟然有机会,去为别人做些好事,甚至要护得他人无恙。

对严飞阳来说,真可谓黑暗里的一丝曙光。

让他觉得,心底里那个院子、那所房子,又被照得更亮了些。

这是第一次,他接到任务退出大殿时,脸上是挂着笑的。

握在手里的两块令牌,被他攥到发烫。

这回他的任务是在阳光之下,不必躲躲藏藏。

就在韩凛交代差事这段时间,秦川坐在车上,思绪纷乱如麻。

他虽应下了骑兵队的差事,也想好了之后的路。

但眼下这种情况,可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等战马养得了再培养士兵,那一切可就太迟了。

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两边同时进行。

而且,必须巧用步兵现有的优势。

以步兵战术配合骑兵进攻,从而提高胜利的把握。

等秦川思路逐渐清晰时,马车亦正好到将军府门前。

他跳下车,一路赶着回到屋里,闭门不出也不说话。

就快要摸到那把,制胜钥匙了!

只是还差些细节和关键。

秦川今日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韩凛说自己,不敢错更不能错。

当真有人把性命交到你手上,落子的每一步都关系着他人生死。

那不是游戏,更没有试错余地。

为将者一个疏忽,动辄便是尸横遍野、白骨森森。

往后三天里,秦川都把自己埋在纸堆中。

不停翻阅着古代名将的事迹,一次次阅读着北夷,这些年来每一次出击。

其实这些,他早已烂熟于心。

只是当时,自己还不会用将领角度思考问题。

而今他每看一遍,心里就坚定一分——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眸中光彩越来越盛。

下一步,就该挑选士兵了。

推开门,秦川下达了他军旅生涯中,第一道召集令:

明日午时一刻,山隼军全部人员,集结北演武场。

消息如滴入水中的墨迹,自中心点迅速四散开去。

秦川很清楚,自己明日要面对什么。

他没有找父亲商量,更没有跟师父提及。

现在的他,已无需也不能再依靠别人,往前走了。

无论多硬的骨头,都得自己啃下去。

哪怕硌掉了牙,也得咽到肚子里。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匡论组建骑兵军队!

就在秦川回到房中,为明天做着最后准备的当口儿。

韩凛带着孙著,驾临了陈瑜亭府邸。

这是一早就安置下的地方,不算太大但胜在清幽雅致。

既照顾到陈先生将来身份,又尽可能营造出,舒适的宜居环境。

韩凛甫一踏入,便接到府里人来报,说陈大人赶着回御塾了。

似乎是有些要紧事要与同僚商议,归来时间尚不可知。

孙著请示,是否要派人将陈大人召回。

韩凛却摆了摆手。

“不妨,朕在此等候便是。告诉下面一声,不许去催。”

说完,往院里走去。

回廊曲折处净是红梅掩映,碧色回廊随之延伸。

如一条拉长的缎带,将簇簇如火的红串联成一片。

韩凛身心放松下来,漫步在廊下细赏着眼前美景。

“一会儿你帮我扶着,我要把它挂到最高处!”

一个轻灵悦耳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份静谧。

韩凛往前走了几步,见一处梅树旁,立着两个清丽身影。

着海棠红袄裙的女孩正拿着个福袋,对着枝丫比比划划。

另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小一些,在边上调整着矮凳位置。

看样子,两人应该试过几次,只不过没能成功。

韩凛轻笑一下。

身穿袄裙的女孩,不知怎么刚好就听到了,转身往其方向看去。

那一眼,长得犹如千年万年……

“怎么会?怎么还会见到他?”陈子舟望着面前之人,眸中波光闪动。

她努力提醒着自己来人身份,艰难地款款拜道:“小女陈氏,拜见陛下。”

声音里,有着难以掩盖得紧张。

韩凛愣了一下。

显然是没料到,自己的出现会让女孩如此惊慌。

立刻笑着说:“陈小姐请起。是我唐突,扰了小姐雅兴。”

嗓音是如此谦和动听,笑声又如云似风。

陈子舟心里,再次响起了那首《淇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缓缓起身,眼睛不敢往上看,只盯着裙摆,默默无言。

“陈小姐是要挂福袋吗?这棵树高了些,女儿家是不太方便,”

韩凛语调温和地说着:“若小姐不介意,我来帮你挂,如何?”

从方才慌乱里平静下来,陈子舟微微抬眼。

浅笑,如骄阳般明媚。

“小女谢过陛下。”边说,边将福袋递了过去。

在两人交接的一刹那,韩凛小指微微剐蹭到对方手背。

让那头本就慌张的小鹿,更添了些娇羞。

陈子舟复低下头,尽力安抚着心下悸动。

韩凛似乎并未察觉。

他踩在矮凳上踮起脚,把那个红色福袋尽可能挂到最高处。

枝头一阵晃动。

伴着幽香落下的,是花瓣,更是少女暗许的芳心。

韩凛跳下矮凳,拍着手笑问:“小姐怎会在这时挂福袋,好生别致。”

“每逢新年的初一到十五,小女都会在院里挂福袋。一天一个,一共十五个。”

“愿天下太平、父亲康健,当然还为我自己……”

陈子舟娓娓道来,呵气如兰。

“只是从前,都是在山中小院里挂,今年是在这里。”

说到此处,陈子舟又向韩凛深施一礼。

“小女谢陛下给父亲机会,让他得以一展平生抱负!为家国天下,更为黎民苍生!”

韩凛没想到,看上去如此娇柔的女孩竟能说出这番话,心下不由起了些敬意。

不愧为陈大人之女,真是自有番气度风骨。

随即开口道:“恕我冒昧,敢问小姐芳名?”

“陈子舟。”女孩的声音,从刚刚说起父亲时,就平和了许多。

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客气又有些疏远。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韩凛低吟了两句,就听孙著来回,说陈大人已回到府上。

他顾不得多言,告别过女孩,匆匆赶往正堂。

“人涉卬否,卬须我友……”在韩凛身后,陈子舟小声接下两句。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下一片炽烈凄楚。

为什么,偏偏要在快要忘记的时候出现?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为什么,那个福袋写的,偏偏是“愿求有情郎,画眉试新妆”?

这些,陈子舟都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如同话本故事里的女子一样,陷进了那个漩涡,再也出不来了。

遣去身边人后,陈子舟落寞地走回房间。

在心里,勾勒着韩凛的一颦一笑。

回想起华英山上初见,她笑了。

笑得那么无力,又那么苦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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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枕戈待 将星当出,新策当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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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忆枝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