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山坡下的突吉,突然鬼使神差往这边瞧了一眼。
吓得向导赶忙噤了声。
生怕自己的动静,被那只秃鹫听见。
秦川却浑不在意。
从突吉的动作就看得出,他根本就没抬起过头。
秦川语气宽容地,安慰着身边几人。
“他不是知道我们要来,才召集人生,而是想去季统领那儿分一杯羹。”
“打退中州守军,手刃边郡大将,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放过?”
直到这时,向导们才猛然惊觉。
这位从未造访过北夷的前将军,对这片草原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当地人!
他们的心情,得到了一定程度平复。
但眉头仍旧紧紧锁着问:“那现在怎么办?真要冲下去吗?”
这些人虽和秦川相处时间不长,却打心底里敬服这个少年。
他们是真不希望看到,对方吃败仗的样子。
秦川扯开个斜斜的笑。
刹那间,一股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场。
如同解除掉什么封印般,自其周身蔓延开去。
接着,看向身后众人道:“把飞骑营的旗帜都立起来!我带你们去杀个痛快!”
说完,他用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人——
兴奋的光芒迸射在他们脸上,好像开在草地上的星星。
“将军,咱们等的就是您这句话!”沈南风揽了揽肩上的弓。
笑得,好似要去参加什么喜宴。
秦川回给他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最后叮嘱道:“敌众我寡,不可恋战。找准时机,速战速决。”
“是!!!”裂石崩云般的应答之声,响彻天际。
恍惚间,山坡下的人们甚至以为,是远处的黑祁山发生了雪崩。
不等反应过来,马蹄奔踏所带来的震动,就掀翻了心绪。
面对突然杀出的中州骑兵,突吉手下将士乱做一团。
慌忙下,竟被生生从中撕开道口子。
飞骑营由西到东一路劈砍,直至全员穿过被截断的队伍。
于数丈之外与其展开对峙。
这一记下马威,不可谓不漂亮。
可突吉手里的骑兵,也不是吃素的。
绝对担得起“训练有素”四个字。
面对如此生猛的冲击,竟还能在顷刻间完成集结。
横刀立马,对着冲杀出来的飞骑营怒目而视。
作为首领的突吉,亦是丝毫不乱,
闲闲抬头,瞟了眼秦川身后的旗帜。
以一口十分标准的中州话说道:“好快的速度啊!没想到,中原竟还有人能打到这里!”
秦川似是对这样的开场白,全无意外。
只是笑着回应道:“承让承让,要不是这几位王爷手下留情,我等岂会如此顺利?”
说着,便拍了拍挂在马侧的几颗人头。
突吉还没说什么,离他最近的一名副将,就指着那几颗头颅。
惊呼道:“将、将军……那、那是浑昌王、烦兰王……和、和呼邪王……”
言辞间,惊愕混合着胆怯,听上去令人发笑。
秦川看到,刚刚还云淡风轻的突吉,倏忽变了脸色。
那张冷峻瘦削的容长面孔,瞬间拉了下来。
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微微眯起,转头看向身旁副官——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冷漠、厌恶,又充满鄙夷。
紧接着,一道寒光挥出。
上一刻还咋咋呼呼的副将,顷刻间便倒毙脚下。
喷射而出的鲜血飞溅到突吉唇边,但他完全不介意。
甚至,还饶有兴味地伸出舌头。
将那滴尚且温热的血液,送进了嘴里。
随即,一种无比餍足的享受表情,出现在对方脸上。
看向秦川的眼神,也变得饥饿而贪婪。
“我的副将太过失礼,让你见笑了。”突吉对秦川说着,慢慢咧开嘴笑起来。
两排阴森惨白的牙齿,包裹在紫红色的薄唇里。
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邪恶。
眼前之人的冷血与嗜杀,固然叫秦川憎恶。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那群北夷将士全然无动于衷。
就像早已见惯了这场面,一个个都懒得往地上瞧一眼。
捕捉到对方神色变化,突吉笑得愈发诚恳阴森。
慢条斯理道:“我不喜欢吵闹的人,太大的声音会让我烦躁。况且,我早说过他们几个靠不住,死了也是活该。”
话毕,还用鞭梢轻蔑地指了指,那几颗人头。
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的怒火,几乎要穿透秦川身躯。
他终于看清楚了——
眼前这人,就是真正的魔鬼!
是靠着尸体和鲜血为食的沙漠秃鹫!
他身上,没有活人的影子,也闻不到活人的气息。
只有腐肉和枯骨的味道!
仅仅一个刹那,秦川就看透了突吉的内心:
他并非忠于北夷,也不会忠于王上。
实际上,突吉不会忠于任何一个人。
他只对杀戮感兴趣。
任何能被赋予杀戮的权力,都是他追求的目标。
必要时,为此杀掉挡在前面的绊脚石,亦在情理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眼前之人比那个看不见的元胥王上更危险。
是一把不受控的野火。
待到权势鼎盛那天,必会毫不犹疑拉着所有人一起毁灭。
想到这里,秦川杀心骤起!
他明白,此人是万万留不得的。
为了中州的将来,自己必须把这团火,掐灭在萌芽之中。
他下死力攥了攥手中马槊,电光火石间便发动袭击。
破军似乎也察觉到了秦川的意志。
奋起的马蹄,简直如凌空飞腾。
只在其他人眼里,留下道模糊的残影。
在场众人,无不被这超绝的速度和强烈的杀意所震慑。
惊讶地张大了嘴,连呼吸都忘了。
而这“众人”当中,显然不包括突吉本人。
但见他一个使力,便将双头矛格挡在身前。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两马交会而过。
端坐马上的突吉,则毫发无伤。
他感受着锋刃犹自发出的震动,又转了转被震麻的手腕。
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笑意。
就像饥饿已久的猛兽,突然看到了心仪的猎物。
他的肩膀耸动着,夹着笑的话语尤为可怖。
“呵呵呵……有意思!很有意思!我都等不及,要尝尝你的血了!”
说完,猛地掉转马头。
双腿夹紧马腹,朝着秦川就攻了过去。
此时,破军才刚在上次冲锋中,稳住身形、转过身躯。
对这近在眼前的一击,可以说是避无可避。
秦川眼看着那双头矛,闪着寒光迫到面前。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利刃并没有对准咽喉。
而是横在稍低的位置,想要直接剖开自己的胸腔。
在两马交会的一霎,秦川凭借卓绝的武功底子,将上半身迅速向后倒去。
整个人,几乎仰躺在了马鞍上。
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致命的恶毒一击。
双头矛劈空后的尖厉风声,犹在耳畔。
没有分毫停留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秦川的身体倾泻而出。
他顷刻间立起身形,举起槊杆朝着突吉后背,就是一记横扫。
击打皮肉的声响,又闷又脆。
伴着个向前的趔趄,连马都差点被自己的蹄子绊倒。
从未吃过如此大亏的突吉怒了!
边以长矛支地,边对手下士兵大喝道:“看什么看!动手啊!”
一声令下,杀声四起。
刀剑如雨点般,砸向对面的中州军队。
好在,飞骑营众人从未放松警惕。
郑星辰带领的弓箭队,更是先一步射出箭矢。
生生帮大家在如此密集的刀光剑影中,打开道缺口。
作为先期冲锋的一员,在见缝插针地找准时机后。
孔毅、赵直和严飞阳就各自率领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北夷骑兵阵中。
马槊那长而利的锋刃,在他们的挥动下,犹如一条条散开的白练。
所到之处皆爆发出惨叫,以及皮肉被割开和捅穿的声音。
血迹在空中弯成圆弧,被失了方向的身体一撞,立马散成了血雾。
孔毅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削掉半边脑袋的北夷士兵。
以一种几乎垂直的方式,栽倒在地。
内心并没掀起,任何波澜。
他调整了下槊尖的位置,对着侧后方出现的敌人,再一次卯足全力刺了下去。
赵直那边,在砍伤一名士兵手臂后。
对着下一个咫尺之遥的北夷人,二话不说提起马槊挥了过去。
槊锋轻易地,割开了那人脖子。
濒死之下,那人拼上全身所有的力气,在最后时刻用弯刀划伤了赵直左肩。
带着些凉意的痛感,自肩膀头传来。
却未能令赵直的动作,有半分拖延和变形。
他暴喝一声,重新拉开架势,与迎上来想要夺他性命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严飞阳落在两人身后,专心致志向前逐步突围。
他力气很大。
往往捅穿一人身躯后,需要用力拉住槊杆,才能将锋刃完全拔出来。
是而,在冲锋队伍中,显得十分扎眼。
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也让那群飞扬跋扈惯了的北夷骑兵,不敢轻举妄动。
可有人喜欢挑软柿子捏,自然就有人愿意挑战硬骨头。
只可惜,在飞骑营参与的战争中,两者都不可能得偿所愿。
飞骑营里没有软柿子。
相反,却个个都是硬骨头。
区别只是会先崩掉你的上牙,还是你的下齿,或是干脆,把头盖骨一并掀飞。
这不,这个专门从左侧,挤进严飞阳视线的北夷兵。
此刻正被其一招,戳穿了心脏。
嘴角,还没消退下自大与狂妄。
眼神里,透出的疑惑和茫然,就攀上了眉毛。
以一种极为不协调的滑稽,定格在了严飞阳面前。
他并没有盯着细看。
而是照理向后用劲儿,准备拔出嵌得十分深入的槊锋。
也就是这一秒耽搁,让那还没死透的北夷士兵,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将弯刀横着砍向对方下腹。
距离,已经很近了!
严飞阳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手劲儿,只得任由其劈砍过来。
想着用身体硬硬扛下这刀,过后再行医治。
因做好准备而紧绷的身体,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的疼痛。
是侯生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
以槊尖上撩,挑断了那人手筋。
刀锋随即偏离、下坠,没入无声无息。
再看那刀的主人,凝固的表情上,没有多余伤痛的痕迹。
已然是死透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