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盆子和手巾出了屋,秦川额上的汗反倒更多了。
看来那漫天漫地的喜气,勾起的可不单单是回忆。
还有某种,光是想一想,就无法遏止的激动。
亏得无论天气再怎么热,井水总还是凉的。
秦川一把将手巾投到盆子里,二话不说就解起了衣裳。
起初,他不过是想借这份清凉,来洗去一身灰和汗。
好让自己,清清爽爽地迎接韩凛的到来。
而现下,这冷咧分明还多了别的用途——
那就是,给自己的想入非非,好好降一降温。
炙热的日光,好似看不见的手。
衣衫每褪去一寸,它就忙不迭沾上一寸。
带着灼人的热度,留恋在少年紧实的胸膛上。
肩膀和后背也被烤得焦烫一片。
迅速集聚起的汗滴,顺着脖颈那优美的线条一路滚下,如同不经意的轻吻。
抓起手巾在盆里猛投几把,不待拧干就上了身。
比预想中还要凉爽的触感,惊得秦川打了个寒颤。
被晒到七荤八素的脑袋,霎时间清醒了不少。
掬一捧水打在脸上,果觉耳清目明。
连眉心都跟着放松下来,平平地铺展着,再无什么心事可挂怀。
“嗯,真是太舒服了!”
秦川一边感叹,一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前前后后擦拭起来。
那微微泛着古铜色的年轻肌肤,借着水的柔、光的亮,愈发显得饱满结实、刚硬有力。
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一种,原始而野性的粗犷美感。
带着对猎物,无止尽的渴求与需索。
永远精力旺盛、永远迅猛敏捷、也永远贪婪和饥饿……
进屋换过一身天水碧的长衫,秦川又对着镜子,把头发重新打理过一下。
一切收拾停当后,他立在屋子中央。
周身围着一团团红与艳,真是说不出的清逸俊秀。
接着换下来的旧衣,被秦川塞回了包袱里。
预备第二天,再拿回去洗。
过后,又嫌那布包上沾着山上的泥,便找了个不起眼的旮旯搁置起来。
反正只要自己忘不了就行,没必要摆在台面上。
正当他迈着轻盈的步子,在屋里转着圈圈。
刚想把另一个包袱里东西拿出来时,就听到门扉被开启的“吱呀”声——
是韩凛到了!
秦川立马抽回,还没碰到包袱皮儿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
人还没探出头,话就先到了。
“嘿!没想到吧?你来得早,我来得更早!”
说着一下跃过门槛,冲到韩凛身侧,把人结结实实搂进了怀里。
边摇晃边念叨:“这叫什么?这就叫心有灵犀!哈哈哈!”
韩凛跟着他的力,直转得东倒西歪。
口里满是“哎呀哎呀”的惊叫声。
还伴着最拿手的、撩人的轻笑。
勾得秦川心痒难耐不说,身上又起了汗。
身后跟着的人见此情形,只做不闻。
一个个低着头、憋着笑,从他们边上走过,各忙各的去了。
唯有孙著在进屋前,稍稍瞥了秦川一眼。
想着秦将军莫不是早有料理,已想好了今遭,要如何安抚陛下?
而秦川这儿,任凭韩凛怎么推搡,就是环着他不肯松手。
一双胳膊,前后夹得死死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往人身上贴。
直到把对方肩膀、脖颈、脸蛋儿全都蹭了一个遍,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韩凛。
说实话,这番热情似火地迎接,还真不是任谁都能消受得了的。
韩凛一面含着笑,一面捂着心口缓神儿。
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却仍是什么话也没说。
“他有心事!”
其实打从第一个照面起,秦川就发觉了韩凛的异状——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够专注,弯出的笑也不够用心。
显然,是在惦记着别的事情。
就是这刹那的分神,让秦川忘记了要跟韩凛说,自己带小松去山上拉练这回事儿。
而正是这几天时间所形成的误差,才造就了两人接下来,那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只不过啊,这个闷儿现在还破不了,且让他俩先别扭着吧。
正好算作,给生活增添的小小情趣。
至于最后该如何收场,相信二位自有办法。
扶着韩凛坐在石凳上后,秦川熟练地搭上当阳穴。
手法精到地为其缓慢按压着。
同时轻声问道:“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吗?我看你眼下都泛青了。”
韩凛微眯起眼睛摇了摇头,随即按住秦川的手。
“我没事。你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好!”秦川爽快答应着,顺手牵过韩凛腕子。
坐到他旁边就近的石凳上。
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面前之人,温柔道:“你说!”
然而韩凛却沉默下来,空白了几秒钟,才勉强牵动出一个笑。
抛出来的问题,也闪烁其词。
总让秦川觉得,这不是他真正想问的。
可韩凛究竟想知道什么,自己则摸不着门。
“前些日子跟你商量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这句话说得很轻。
其间,眼睛一直往下低着,并没有去看对方。
“什、什么事儿啊?”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属实绕晕了秦川。
即便自诩记忆力绝佳,也经不住完全不给线索的提问啊。
谁知韩凛听了这话,反倒抽回了手。
小声提醒道:“就是设立将军府的事儿啊!”
他的声调高了上去,带着种介乎于生气与慌张间的急躁。
“你是中州新晋的骠骑将军,又刚刚加封了功军侯。在朝中,可谓春风得意、独占鳌头,就不打算开设自己的府邸吗?”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
被韩凛那副认真样子,搞到精神紧张的秦川,一听是为这个,转而松了口气。
他将自己从石凳上移下来,半蹲在韩凛身边,揽过对方肩膀慢慢拍打着。
语气柔和,态度耐心,简直就像在哄孩子。
“这件事儿,我不是一早就上疏推辞过了吗?”
“为着将军、侯爵的名头,就兴师动众地要开府,劳民伤财的多划不来!再说了,父亲、师父、小松都住秦府里,我一个人单单住在外头,也没意思啊!”
“那、那老师呢?”秦川的回答,好像是什么定心丸,总算哄得韩凛开怀了两分。
但紧随其后的这个问题,又把笑容拉了下来。
如同一只小兔子,惊惧交加地等待着前方,那不可预知的危险。
“老师就不盼着你,早些安置下来,好……好……好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吗?”
话到嘴边,韩凛还是改了用词。
他从秦川手臂里钻出来,把“成家立业”四个字,硬生生转成了“树立威望”。
“嗐,父亲哪有时间管我的事儿?他每天军队和别苑两点一线跑,还嫌时间不够用呢!”秦川笑得很是大咧。
丝毫未曾留意到,这句话韩凛并没有听懂。
好在接下来的一番慷慨陈词,缓解了差点就要围拢上来的尴尬。
“况且,是不是个合格的将军,能不能在军中树立起威信,靠的是两军阵前真刀真枪,哪是在京城有没有房子啊!”
“是,你说得有理!”随着“噗嗤”一声笑,韩凛总算暂且放下了心中吊着的水桶。
拉过秦川搁在自己膝上的手,又搓又揉道:“有这么深明大义的将军,当真是我中州的福气!”
怎料对方并不接这个话。
反倒像赌气似的,把脑袋偏向一遍。
噘着嘴巴嘟囔起来:“末将多谢陛下夸赞……”
“哟?怎么了这是?”看着秦川这副表情,韩凛笑得都快上不来气儿了。
直用双手捧了他的脸,一面摆弄出各种造型,一边问。
“哦,我这么做,就只能是将军为着朝廷吗?”理直了果然气壮。
秦川一改方才谨慎小心的样子,朝着韩凛尽情撒起娇来。
“就不能是夫君为着官人?老夫为着老妻?”
不得不说,韩凛当年那几下子,真是被秦川学去了个十成十。
几句话,就逗得面前之人心花怒放。
主动投怀送抱不算,拉扯间竟一道赔出去几枚香吻。
令秦川大呼过瘾,甚有意犹未尽之感。
两人就这么在院儿里打闹过一阵,直到韩凛以手遮着日光说:“咱们进屋吧,这太阳照得我眼晕。”
秦川才发觉,刚换好不久的衣服,就又被汗浸透了。
他忙起身拉起凳上的韩凛,也顾不得自己腿脚酸麻,拥着对方就进了屋。
只是这屋子里的情况,并没有比外边好多少。
大太阳确实是看不见了,可这从上到下的红,宛若一条条火舌般,席卷着房间里的家具摆设。
强烈的视觉刺激之下,倒比外面还显着挤和热。
要不是瓜果香茗奉上来得及时,韩凛恐怕真要头晕了。
说实话,秦川还从没见他这么渴、这么急过。
连着饮过两碗茶还不算,又接着用了好几颗葡萄。
才算勉强压住了,额间越积越多的汗水。
秦川心下虽是纳罕,却不曾往其他方面想。
只道是他最近政务繁忙,恰巧赶上天热。
加之以前服用未生散的影响。
几重夹击之下,才使得韩凛弄成如今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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