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少年游 乘兴同至,大醉携归

正当犹豫之际,一声轻到足以混进夜色的叹息,飘将出来。

结结实实砸在秦川耳畔,若有千斤之力。

除此之外,对面少年再未开口说过任何话。

现在正是双方角力的时候,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掂量了下肚子里的存粮,又仔细感受了下脑袋的状况。

秦川咬着牙试探道:“那我把酒喝完了,咱们就回去……你该好好睡一觉了……”

跟变戏法似的,少年面上迅速绽放出笑容。

如一朵从外向里,拼命舒展着花瓣的纯白芍药。

“好!”尤其是这声紧随其后的应答。

真是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要多纯良有多纯良。

秦川接收到令自己放心的讯号后,亦是说到做到。

他并没有拿杯,而是以拇指扣住边沿,其余四指压住坛身。

将其直直从桌上,拎了起来。

举到比嘴唇略高的位置上。

让澄澈酒液如清水那般流泻下来,浇灌进自己灼热的喉头。

随着狂药倾注而出,屋内流转的芳郁也到达了最高点。

储陈嗅着这香气,心下亦染上了层动人的醉意。

适才那些话虽是为了激对方喝酒,但句句出自少年真心。

储陈知道,他会永远记住这些天——

记住这些天来,两人愉快而默契的相处!

记住秦川,对自己无微不至的教导!

记住刀得凉、酒得热。

记住身为将领的最终使命。

也记住他们,要沙场再见的约定。

“哐当”一声,酒坛被重重按到桌上。

正巧打断了对方酒后,渐渐积攒起的心酸。

少年忙扭过头,悄悄用手揉揉眼睛。

接着双脚重又离地,大喊了声“万岁!”

那双手脚是如此修长结实。

不得不靠着往后倾斜的角度,才能把腿完全抬离地面。

可正是这危险举动,令储陈差点栽到桌子下面去。

要不是秦川眼疾手快,扯住了他高高扬起的胳膊。

恐怕这会儿的少年将军,就要多添俩乌眼青了。

“行!菜也吃完了,酒也喝完了,咱们回去吧!”

才刚一番情形让他意识到,必须快些送储陈回去,千万不能再耽搁了。

万一酒劲儿真上来,自己未必能搀住这么高的大孩子。

“想、想想韩凛……还真是怪、怪不容易的哈……”

趁着储陈掏银子的间隙,秦川又暗自感慨了一遍。

老理儿有时,还真说得一点儿不假——

想要体会他人辛苦,就得穿上别人的鞋子走路。

好容易挎着少年下了楼梯,走出杯莫停大门。

夜里清凉的微风,撞在两人红扑扑、**辣的面颊上带来一阵舒爽。

秦川因心里惦记着事儿,这会儿拿风一吹正好醒了个七七八八。

连脑袋里仅剩的一小点迷糊,都散得一干二净。

储陈这边,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也许是这一整天里,他想明白了太多事情。

也许是知道身旁有人扶着,自己不必再费心表现成熟与稳重。

总之这远道而来的高大少年,趁着夜色朦胧。

安心歪在身边人肩头,醉得理直气壮。

瞧这样子,马是骑不了了,两人只能一路走回去。

秦川在心里盘算着,一步一卡把储陈带离了饭庄门口。

好在破军和长安都极其乖巧懂事,亦步亦趋牢牢跟在身后,完全不乱跑。

走出去没两步,秦川突然反应过来。

不行!

不能这样子把他送回客店!

南夏使者在中州饮酒作乐,酩酊大醉而归。

这往小里说,是储陈年轻气盛、略失礼数。

往大里说,可就是不敬天子、令圣颜蒙羞了。

他托着少年,站在夜晚路口拐角处,陷入了艰难地思索。

身旁,只有马儿的微弱鼻息陪伴着秦川。

以及萦绕在周围的淡淡酒气。

“不能回客店,还能去哪儿呢?”他小声念叨着。

问题出口的刹那,答案亦呼之欲出——

对啊!回秦府去啊!

相通关键的秦川,立刻调转方向。

向着另一边的秦府,缓慢走去。

当额上汗水重新聚集起来,险些再次打湿面庞时。

秦川终于扶着储陈,站到了秦府门口。

侧门处值夜的小厮一见少爷回来,立即赶上去迎接。

顾不得多说,秦川就先叮嘱二人去安顿马匹。

自己则扶着少年跨进家门,一口一个“山云”地叫着。

秦川知道这个点儿,对方准睡不了觉。

更何况自己这呼唤在那家伙看来,就等于财神爷摇着钱串子。

故而越喊动静越大,惹得半睡半蒙的储陈都抬起头来。

大着舌头问道:“嗯?山云山,是、是什么山?咱们后、后头不是鹰、鹰喙山吗?”

敢情这孩子醉得太厉害,把比武后的事儿全给忘了。

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跟兄长是在演武场里。

秦川自不打算,跟醉汉多做解释。

一边架着其继续往里走,一边更卖力地召唤山云。

“来了来了,干嘛这么大声儿?我又不聋!”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小伙儿,把秦川吓了一跳。

可一看少爷身边搭着人,山云也不敢怠慢。

张开双手便要帮着一起扶。

“这儿不用你帮忙。”秦川拒绝了好意,只交代道:“你去打些热水送到我房里,赏钱回头补上!”

“得嘞,少爷!”山云一听,收过胳膊哈着腰,飞也似地不见了。

徒留下点点笑声,如铜钱撒在路上。

估计是两人动静太大。

秦川这儿没走几步,便迎面撞上出来看情况的小松。

脸上的笑没等完全展开,一句“师父”还未送出嘴边,孩童就皱着眉头道:“这个人是谁啊?”

“哦,这是我朋友!”秦川脚步依旧稳健,边走边答:“你就叫他储陈哥哥吧!”

“好!”清脆的嗓音如一记响亮铜锣,暂时唤醒了储陈神智。

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少年笑容仍如天边悬月般明亮喜人。

“这就是你说、说的那个徒弟……小家伙可真、真精神啊……”

他看了看秦川,又望了望小松。

竭尽全力挥动双手,算是打了招呼。

“储陈哥哥好!”小松很是礼貌地回应少年。

但对方不待听清后面的话,就再次被酒劲儿拖回了迷蒙状态。

“小松,我爹爹回来了吗?”伸手推门的秦川,总算松下一口气。

也能分出心来,问一问秦淮那边了。

小松摇了摇头说:“没有,秦叔叔还没回来呢!先生也没睡!”

话到此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高嗓门。

“对了,我得快些回去告诉先生,他刚刚还问起你呢!”

“哎……”利落的腿脚,真是连话都追不上。

秦川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那小家伙就跑没了踪影。

他望着被推得乒乓作响的门,笑着晃晃头脑袋。

“这性子,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好歹抹了把下巴上蓄的汗,秦川将储陈扶到桌边座位上。

为求稳妥还特意令背部贴着椅背,不至打滑时掉下去。

“这样就行了!”他在旁边叉了会腰,以缓解身体因支撑带来的酸痛。

看着对方迷糊得一动不动,才放下心走去关门。

虽说七月末的晚风不会使人受寒,但以储陈现在情况,在意些总没错。

刚走到门边,山云提着水也到了。

这家伙腿脚是真快!

拎着那么大一桶水,步子也没受多少影响。

甚至还能腾出嘴来跟秦川打趣:“哎哟哟,可不敢劳动少爷帮忙!”

秦川也不去理他,边笑边闪身将山云让进屋,重又准备关门。

可还没等手从门旁拿开,就听山云哎呦嗨呦地直喊:“摔了摔了!要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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