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踏进府门,就听到方大人即将上任朔杨的消息。
他从没见过这个方大人。
但从父亲口中,经常能听到这人名字。
每每提及,父亲脸上总有种惋惜而敬佩的神情。
只说方大人为人正直无私,可惜性格太刚太硬。
朝内举步维艰,很难大有作为。
“或许,那儿才是更适合,方大人的地方吧……”
秦川抬眼望着上空晚霞。
无垠的紫红色蔓延天际,一头连着京城,一头连着朔杨。
秦川相信,韩凛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了方大人的。
毕竟朔杨作为战略要地、边塞重城,最需可靠之人驻守。
这人要有绝对的奉献精神,又要具备钢铁意志。
才不至于,在塞外风沙侵蚀下腐化。
显然韩凛心目中,方大人就是那样一个人!
秦川调了调方位,朝着朔杨方向执手深深拜去。
算是提前送一送,那位不曾谋面的方大人。
秦淮回府时,夜很深了。
这对他来说虽已是家常便饭,可这幽静岑寂还是提醒着晚归人——
这片土地上劳作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陷入沉睡。
一阵悠扬笛声,若有似无飘到身边。
如看不见的细线,丝丝缕缕。
牵着他、引着他,缓缓向别苑深处走去。
当秦淮拐进那扇月亮门,见萧路一身浅绿长衫站在月光下。
身形修长,遗世独立。
微风浮动处衣袂飘飘、长发飞扬。
恍若趁着夜色,偷偷下凡的月宫神仙。
只是这一次,周身仙气有了实实在在的轮廓和重量。
像是牵绊住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让这抹精魂,再舍不得飞离降落之地。
笛声幽幽传来,是夹杂了超脱与沉堕地拉扯。
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凝了时光、驻了岁月。
秦淮越走越慢。
短短不到三丈距离,只觉用尽了半生。
回想着那日登门造访,自己执意相托眼前之人入府为师。
待到约定之期,他一辆马车到了将军府。
没有生疏客套,更没有试探骄矜。
还有那回,他们初次在一起品茶用膳。
中年人的尴尬,因着孩子的欢声笑语而变得热络温馨。
最让人难忘的,还是那天病中来访吧?
他第一次,亲手打破了立下的规矩。
不顾梦魇作祟,出言开解自己。
好像也是从那之后,对方开始频频出现在自己面前。
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逗留在正堂。
哪怕有公事来禀,亦丝毫不肯避让。
更绝口不提当日约法,只有意无意探听着心事。
然后将破解之法,巧妙融入日常交谈中。
接着,就有了清明雨中舞剑……
伴着笛声幽幽,剑锋第一次缠上了温柔。
每一次挥动,皆似共舞。
这一切一切,秦淮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不是个粗心的人。
反而因为一降生便在名门望族。
其经年博览群书、吟诗作对,各类风流雅致之事亦通晓一二。
若不是后来选定成为军人,恐怕这时他也会是个飘然公子、风韵无双。
秦淮忘不了那天的雨,还有萧路抬起又放下的手。
彼时为怕彼此难堪,他只得出言。
将一切框死在“知己之遇”的谎言里。
可直到当天夜里,对方那局促又落寞的神情,清晰出现在梦中。
秦淮才终于无法假装——
无法假装,那些已经发生的,不曾存在。
更无法假装,那些来不及发生的,不被向往。
他想起了亡妻。
想起当年两人是何等琴瑟和谐、恩爱美满。
正因如此,自己从未纳妾,更未有过哪怕一桩艳闻。
就算后来妻子早故,也没动过任何续弦念头。
可到此,他也发现了荒诞之处:
自萧路出现在身边伊始,自己已很久没有刻意想起亡妻了。
那种经年累月,深入骨髓的惆怅,随着此人到来渐渐不见了。
秦淮扪心自问,自己并无龙阳之好。
他自小家风甚严,有了妻室后更是严于律己。
为何还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近日,秦淮总借口军中事多,故意晚归。
来躲避,不敢正视的萌芽。
一来,是自身不愿正视这份,有悖伦常的情愫;
二来,更怕唐突轻贱了萧路,反会因此失去。
直到昨夜,对别苑中人思念,终于盖过了理智。
秦淮着急赶回家,想要见见他。
只是没想到,那人亦在等着自己!
莫道驻足无言语,一曲相思两心知。
也就是在那一刻,秦淮决定正视自己心意。
干脆利落,犹如剑光挥动。
可以说秦川的敢爱敢恨,多半也有秦淮言传身教影响。
是而今日,他本想早些回来,坦诚面对萧路。
谁知半路却被军务绊住,一直忙到现在。
一进门,又听到方大人走马朔杨的旨意,不禁有些唏嘘。
伴着如此五味杂陈的心境,秦淮跟随笛音走进了别苑。
这一次,他没等对方吹奏完毕。
而是径直步到院内石凳旁,坐了下来。
低低感慨一句:“方大人,要走了。”
笛声,戛然而止。
夜色重又归于一片空寂。
萧路转过身,轻声问:“什么?”
“那个脊梁最硬的人,总算有了可施展的天地!”
说完秦淮长叹一声,抬头望向中天明月高悬。
“朔杨那种地方,确实需要这样的人。”萧路缓缓道。
“陛下和穆王,会识人……”秦淮笑起来。
只是那笑容里,终究夹杂了些苦涩。
“为君者有识人之能,可谓当朝官员幸事。”对面倒是云淡风轻。
“听上去是残酷了点儿,但总比留在京城受人排挤、为人所害要好得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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